鸳鸯笑了笑,垂首给贾母继续盛汤,道:“老太太,您享福便够了。不然夫人也会忧心忡忡的。鸳鸯能得夫人教养,又得老太太您看中,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我这些儿女中,也就敏儿最贴心,最念着我啊!”贾母接过汤碗,看着敛眉垂首的鸳鸯,感叹了一声。
一年前,贾琏那个黑了心肝的夺权,她差点多年积业被毁,所幸还有个乖女儿在!
女儿在扬州饶是鞭长莫及,却也时刻挂念着她。借着孝敬,给送了不少人手过来。
“罢了,也就让他们父子去闹吧。看看到底有几分能耐。”贾母嗤笑了一声,又道:“你且去二房,跟老二家的说一声,可莫要使什么坏,到最后反误了宝玉的前程。”
“是,老太太!”
等二房母子收到这个消息后,各自眼底带着不屑,就算一年前贾琏手段狠辣了一分,可是对于他们来说,贾琏最大的凭借不过是他们二房要脸,尚在孝期罢了!若不是在孝期,为了颜面,他们派人去王家叫队人马过来,能瞬间包围荣国府。至于那些精悍的人手,除了让他们更嫉妒贾代善的偏心一分,便也没其他可说的。
现在贾琏竟然要去参加科考,简直是不自量力!
贾珠翻着自己密密麻麻注解的《大学》,对王夫人笑了一声:“太太,琏弟既然由此宏愿,我们也不好打击他。前些时候宝玉用的书册,您倒是可以给他们也备上一份。也显得您作长辈的慈和。”
“还是我儿想得周到。这贾琏盲目自大便也罢了,连带着大老爷也是痴心妄想。”王夫人得意自豪:“恐怕他们连宝玉都不如!”宝玉今年刚四岁,已经能将《千字文》倒背如流了。
被众人接连嘲讽的大房父子两此刻正在逛街。
贾赦吃着冰糖葫芦,一手拿着风车,泥人,眼睛左右转着,感觉自己忙不过来:“儿子,我要那个小木马!”
“不成!”贾琏看着那摆在地面上的木雕小马,冷声拒绝:“你几岁了?”
“琏儿,我最近表现可好啦!”
“表现不好,我还带你出来逛街游玩?”贾琏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脚步不动眼睛直勾勾盯着木马的爹,默默挥手对兴儿吩咐了一句。
没过多久,兴儿牵回一匹黑色小毛驴,对贾赦哄道:“老爷,您看,这多好,活得,还会叫。看,这脖子上还有多大红花!”
贾赦见状,当即目光转了转,问:“它可以摇一摇吗?”
“您坐上去试一试?它还能跑呢!”
看着贾赦骑着驴,神气十足的模样,贾琏示意兴儿牵着驴快走。否则就按着他们这逛街速度,半天都走不了百米。
毕竟,他们今天也不是纯粹出来游玩的。
九月秋风送爽,正值各方书院开学,且今年又是大比之年,有不少才子已经陆陆续续从各地汇集京城。
逛逛酒楼书坊,听听各方高谈阔论,然后看看有没有简单通俗易懂的书,最后还要带着爹回趟“家”。
这个家……
夕阳西下,贾琏指着并排的两府府邸,拍拍坐着驴,抱着书,一抽一噎哭泣“为什么做完一本,还有一本?”的贾赦,神色复杂无比道:“看见了吗?文状元府,武状元府!”
他们此刻位于最受文人追捧的朱雀大街,可在前朝却是人人避之不及唾沫的千岁街。因为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刘瑾的府邸所在处。
贾琏看着自己原先的家,那大门一分为二,左边是文状元府,右边是武状元府,不由感叹周太祖也是位人才!
他九千岁是坏,可也没史书上,没话本写得那般不堪,无恶不作杀忠良,只是黑吃黑而已,而且黑来的一半钱财还上交了国库。若那废物和那帮只会风花雪月的文臣不下作,不毒死他,也没杀温大相爷,他没准还会继续甘做皇权一条狗,尽心尽职辅佐幼主亲政。只可惜这帮人一上位掌权,各种书册话本倒是出了一堆,骂他刘瑾祸国殃民,连宣帝也明朝暗讽起来,却没干什么正事。
所以,他倒是挺庆幸晋朝在景帝手中灭亡的,这生生世世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亡国君。
一想起对景帝的恨,贾琏目光略过如今无数文人武士梦寐以求的两个匾额,嘴角弯了弯。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家会成为全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住所。
据说,当年偌大的刘府成几个开国勋贵府邸的争夺处,太祖大手一挥,别争,一文一武,你们子孙成器点,都有住进去的可能性在!最后,工部经过重新修葺规划,刘府最终一分为六,两个状元府,四个四进小院。
贾赦自顾伤心手上拿厚厚一叠功课本,听到这话,瞟眼门,扁扁嘴:“还没我们家大呢!”
“可是这里面住着是天下第一的聪明人。”贾琏感觉自己一点也不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他科考的目标便是朝着状元郎去的。文不行,那也要拿个武状元回来。
“那我们一人一座!”贾赦自信无比。
“好!”贾琏顺带教育了一句:“既然有目标了,那就不能半途而废,要认认真真做功课,要知道学无止境这个道理,懂了吗?”
“懂了!琏儿,你真像个小老头哦。”
贾琏微笑,目光定定看了眼两府匾额,牵着小毛驴回去。接下来一段时间,贾琏每隔十日,带着贾赦出来走走,了解了解时下文人喜好,推测推测舆论走向,又督促着贾赦学会自我穿衣洗脸,动手生火泡饭。
秋去冬来,等二月份,县署公告了承平十四年的县试考期,贾琏看看报名的手续,默默看看今日铁定又没超过十岁的爹,最后去了贾家宗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