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枕眠隔空薅了边迟月一点魔气,面不改色地问道:“现在有了吧?既然要混入人界,收敛魔气当然必不可少。”
“有道理。”黑影赞同地点了点头。
“对了,事成之后我们该如何分辨同类?”莫枕眠笑眯眯地套话。
黑影困惑地歪了歪头:“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路上没少偷懒吧?听我一句劝,偷懒归偷懒,这些布置还是要听的……也不是为了那些驱使我们的人,这是为了我们自己安全啊。”
有不少无面魔是屈服于武力才认主的,并非真有什么追随的心思,显然这黑影也属于这一类。
在他心里,魔界的权力之争与他没什么关系,谁得好处都无所谓,甚至现在的“主人”死了最好,那他就自由了。
莫枕眠摆出诚心认错的态度:“知道了,下次我一定认真听。”
当然,也没有“下次”了。她在心中补充道。
“很简单,我们根本不需要有分辨能力,一切都听从……听从‘主人’的安排,若是他们想让我们碰头,我们自然知道了,他们若没这个意思,我们就老老实实当他们的眼睛就行了。”黑影说到“主人”二字时,语气颇有些冷意,“以前,被驱使着亲手杀死同类的魔物也不少。”
莫枕眠摸着下巴:“听起来,你好像对‘主人’们很不满?”
黑影冷笑一声:“他们没把我们当同类,我们又何必对他们推心置腹。当年说好的魔界众生看作一族,到头来还不是……”
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莫枕眠一步步走近他,笑得灿烂极了。
她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她喜欢有趣的事。
“我的‘主人’被杀了。”黑影语气沉重飘忽,好像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蒙了,一会儿后蓦地提高音量,“我自由了?”
他一定要看看那个自大讨人厌的家伙是怎么死的!
黑影兴奋地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闭上了眼。
哦,是被厉鬼直接抽出神魂,魂飞魄散而死的。通过主仆契约的联系,黑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红衣厉鬼红得滴血的眼睛、苍白破败的肌肤、怨气冲天的鬼气,还有……
眉心上的一个由流畅线条组成的类三角形印记,形似一把红伞。
那是莫枕眠手下的厉鬼。
黑影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惊悸不已,一睁眼——
撑着红伞的女人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他面前,两人相距不过咫尺之遥,她缓缓勾起了唇角。
魔界之乱(8)
如果时间能倒流,黑影绝对会在正面撞上莫枕眠之前以最快的速度逃跑。
当他被莫枕眠揉搓成一个黑团子后,绝望地想。
盯着瑟瑟发抖的黑影看了一会儿,莫枕眠总觉得手里拎着的这团东西有点熟悉的既视感……
她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同样黑漆漆的魔界生物。
莫枕眠一手伸向红伞,在雾气中掏了半天,掏出一团黑烟(注一)。
这黑烟自从上次欲逃未果、被重新封印,就处于一群红衣厉鬼的包围中。厉鬼们隐隐猜到她给主人添了麻烦,就没怎么给她好脸色过,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她凄凄惨惨地沦落至伞中地位最低端。
这会儿,好不容易那些烦人的厉鬼都应召出去了,她本来还打算睡个好觉,做个好梦,结果闭上眼没多久就一脸懵逼地被雾气吐了出来。
“我k……”仰视着莫枕眠那张熟悉的、给她留下心理阴影的脸,黑烟急忙咽下将要脱口而出的脏话,改口道,“我可想念您了,大人,再次见到您是我的荣幸。请问您有何吩咐?”
单听她的语气,其实还算诚恳,如果不看她那因为心虚而不断变幻形态的身体,莫枕眠说不定就相信了。
莫枕眠仁慈地打算不戳穿她。
“没什么事,就是问你一个问题。”莫枕眠微笑道。
“您、您请问。”黑烟自动把莫枕眠的微笑扭曲成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不安地瑟缩几下。
莫枕眠一手黑影团子,一手黑烟,把他们抬到眼前:“你觉得,你们两个像吗?”
黑烟被坑怕了,警惕地问:“……如果我回答不像,您会做什么?”
实际上在她看黑影的第一眼,就觉得两者除了都是黑色,完全没有共同点。
魔物看世界的视角和人类是不一样的,就像普通人看蚂蚁几乎都长一个样,但蚂蚁们就可以轻易区分彼此。
黑烟是来自深渊的高阶魔物心魔魇,而黑影只是魔界随处可见的无面魔,两者种族都不一样,又何谈相像呢?
莫枕眠一如往常的语调让人难以分辨真假:“本来想着你们看上去就像异父异母的亲兄妹,打算让他进去陪你……如果不像就算了,直接杀了他吧。”
其实莫枕眠只是开个玩笑逗逗他们的,她自认为是二十一世纪红旗下长大的纯良好青年,怎么可能滥杀已经投降的敌人呢?
可惜其余人似乎并不这么想。
只见原本安安分分的黑影立刻挣扎起来,求生欲极强,不断向黑烟使眼色。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魔物何苦为难魔物?
正巧黑烟也盘算着拉一个倒霉鬼进去,这样她就不是伞里的食物链最低端了,于是违心道:“像,太像了!大人您真是心明眼亮,慧眼如珠!”
“……”不知为何,莫枕眠莫名觉得这句话有点阴阳怪气。
把一左一右两个黑团子塞进伞里后,莫枕眠走进易玦住的院子里,把号令厉鬼的红伞放在床头。
她顺手拎起趴在本体枕边的小边迟月,把他放到一边去,自己则化为雾气越变越小,变回了小小莫,正大光明地霸占了原本属于小边迟月的地盘,蹭了蹭本体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