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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那个时候,只怕官家连他们的名字都忘了。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夏太尉也没想到官家今日竟然如此维护新党。心中惊讶之余,看到那些联名上书的官员频频看向自己,心中“咯噔”一下。
他立即越众而出,昂首挺胸道:“就算范仲淹和石祭酒没有谋反的能力,但证据确凿,他们的心思也昭然若揭。官家,您视而不见,又将我大宋律例置于何地?”
是呀!是呀!
其他官员们立即被点醒。
大宋律例在那里,证据也不能被证明是假的,那就必须作数。如今官家不但不惩罚这些人,反而让他们晋升,哪有这种道理。
就算是不能确定这件事情的真假,将这件事情搁置下来不就是了,又何必惩罚他们这些联名的大臣们?
想到这些,那些御史谏官们又开始跃跃欲试了。
宋仁宗正襟危坐,看着下面蠢蠢欲动的众位官员,冷道:“各位有谁看到近段时间时常出现在空中的天卷?”
夏太尉一愣,眼神闪烁起来。
这天卷的确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但是他却是看到了,对其中描绘的大宋国情深以为然,尤其是最近盘点到了本朝,更是对官家大加赞誉。
而且,天卷也说了,官家此次新政必然失败。这也是他决定提前动手的原因。
其实不管天卷怎么说,这次新政他决不能让他成功,可叹当初那范仲淹刚入朝时,他对他还大加提携,却不想此人狼子野心,竟然想推翻太祖的规制,想着改天换地。
他又怎么能让他成功?
于是他道:“官家,天卷之事,臣也曾听说。不过是一些怪力乱神之事,不提也罢。”
宋仁宗看着下面的大臣有的茫然,有的摇头,有的略略点头,便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听到天卷。
虽然他不知道什么人才会有此机缘,但是眼下这位夏太尉显然是看过天卷的,那也就好说了。
“朕岂不知那是怪力乱神?”宋仁宗正色道,“但是,看到我大宋在天卷的预言中山河破败,皇室凋敝,百姓流离失所,北人血踏汴京,朕又怎能视而不见?”
天卷中描述的惨状,夏太尉自然也知道,但是知道归知道,同切身体验却完全不同。况且,天道自有定数,真若是他大宋命中有此一劫,谁也避不过去。
而眼下,若是真的让新政实行,才真是他们这些臣子的劫数。当官自然是为了封妻荫子,就连他自己,都是因为父亲的死忠得到荫庇,入朝为官。他的儿孙自然也会如此。
而范仲淹等人,竟然想要断绝了他儿孙的出路,甚至还要削减官员俸禄,断了他们养家糊口的营生。那可是要他们现在就饿死呀。他又怎么能忍?
“官家心安,既然知是怪力乱神,又何必信以为真。我大宋国运绵长,官家圣明。我君臣若是协力,自是不会同那天卷中所说一般。”
这时,老丞相吕夷简也站了出来,劝慰道。
他的身体这两年每况愈下,已然告老,是被仁宗挽留才没有归乡。不过他已经很少上朝,丞相的各种工作已然交给了现任宰相章得象。
今日上朝他也是被家人们抬来的,可见,今日的大朝会对他何等重要。
他的丞相已经做到头了,但是他还有儿子孙子。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新党成功。对他们吕家而言岂不是釜底抽薪?
他们吕家三代为官,他叔父也做到了宰相之职,而他虽然可以享受荫庇,但也是进士及第授官,一直做到宰相之职。吕家一门两相,早就传为佳话。
如今他正要告老,可儿孙中却再无继任之人。做不做宰相倒是其次,可若是等他故去,他的儿孙们无法再受荫庇,岂不是都要饿死了。
所以,今日的大朝会,他就是拼上一条老命,也得过来!
宋仁宗听到吕夷简开口,扫了他一眼,仿佛刚刚发现他也在似的问道:“今日老丞相也来了,身体可好些了?”
“承蒙官家惦记,老臣已经好很多了。”
“那就好。”宋仁宗点头,“那老丞相以为,朕之前的决定可有不妥?”
吕夷简一愣,沉吟了一下道:“官家,臣已告老,按说不得再对朝中的事情有所置喙。只是,夏太尉说得没错,大宋律法不可废。一切总要遵循法度,不然又如何服众?”
“老丞相说的没错。”宋仁宗点头,但是随即大声道,“所以,朕才要实行新政。”
“官家……”吕夷简一愣,张着嘴,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新政既然制定下来,那也是我大宋的法度,缘何不能实行?”
宋仁宗已经站了起来,俯视群臣:
“朕自登基起,仰仗各位臣工的辅佐,才有我大宋如今的国泰民安。而如今朕想实行新政,摒除弊政,不过是稍稍改了些法度,各位为何就处处阻挠,甚至还演出如此闹剧?
各位,你们到底是为了我大宋,为了黎民百姓,还是为了你们自己的高官厚禄,为了你们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
宋仁宗此话说的无比直白,在场反对新政的大臣们一个个不吱声了,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凡是见过天卷的,必然得知,我大宋日后会是怎样一番惨状。初起朕也不信,但是这些日子,朕想了又想。若是我朝弊政真如此延宕下去,未来恐我大宋真会是如此惨淡收场。”
“官家!”夏太尉一见不好,咬了咬牙,再次说道,“就算那天卷所言是真,可那也是百年之后将要发生之事。可我朝若是放纵谋逆不管,岂不是顷刻便有覆灭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