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潭很深,看颜色就可以知道。
几个巨石顶就露出水面上,他在几乎接近潭中央的大白石上面看见不知道已经来多久的重寅。
长长的白发铺散在石上,宽袍几乎大半都浸在水里面,整个人随意的坐在石上,周围还有几只夜鸟伏在旁边。
这里上头没有纠结的盘树,一望即天,黑色的天空中挂着偌大的月轮,净白的几乎透明的圆月散出了柔和的细光,将整个水潭给打得生亮,看过去就好像水原本就是会透着光。
坐在石上的重寅闭着眼仰头,让月光都打在自己的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冉栀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看见了仙人,宽袍好像快能在空中漂浮起来,整个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像是透了光,点点的在发亮。
旁边的动物饮完水之后或站或坐,也没有急着要离开,同样享受着那散下的美丽月光。
冉栀看呆了,也不敢多走出一步惊扰他们。
大约过了半晌,重寅微微侧了身,化成了雪白色的大老虎。
瞪着他手上崩断的药布,冉栀在心中先谩骂过一遍。回去肯定要全都重新整理过了。
白老虎的脸映在水上,然后睁了血色的眼眸看着天空,像是为了月亮而着迷一般。
当晌,冉栀突然惊觉这是不是就是他们所说的修道之类的程序……可是晒晒月亮就可以当作修行?这还真是有趣了。
看样子应该是一时半刻不会结束了,他打算从原路悄悄离开,先回去准备点汤菜,要是他这样待了一夜的话早上回去肚子一定很饿的。
才刚退了两步,他突然听见一个声响——破风的声。
声音来得很快、连他都反应不过来,他只眼睁睁的看着原本在水边的兔子连哀叫都来不及,脑门上给钉了根箭头,于是倒下。
整个水潭边突然骚动了起来,原本还宁静的在月之下的动物开始惊慌失措的逃逸,原本伏在石上的重寅站起身,四周的鸟到处飞散,他转动了头,血红色的眼看见了岩上隐藏着人类的影子、手上搭着猎弓。
愤怒的虎啸响透了天际。
「重寅!快过来!」从树丛里面扑出来,冉栀看着他站的地方太明显了,一点遮蔽物都没有,实在是太危险了!
像是没有看见他一样,白虎冲着那片岩石发出第二次的警告吼声。
跳上了水潭上的石,冉栀匆忙的往老虎所在的尽头之石奔去。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他看见了那片岩石后面猛地射出了好几箭矢——猎人不只一个!
重寅顿了一下,咬牙瞪了猎人的影,还未作出反应时候旁边突然给猛力一个冲撞,整个往侧翻到水潭里面。
顿时水花四起,上头的猎人失了目标,就停了箭。
将山主给扑下水的冉栀没有闲着,一下水立即拽着他又拖又拉往另边游上岸。说真的要拖只大老虎简直不可能游上去,幸好重寅在错愕过后倒也配合,跟着动了身体往上游。
好不容易死活上了岸边之后,冉栀拼命推着他往森林里走去,好一段路才终于放下心来。
「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啊,明明我都跑出去了还放箭。」喘了口气,冉栀坐在一边抱怨了起来。
「……」
转了人的样子,重寅整个狼狈至极,长长的白发贴了整身还在滴着水珠。
「我看看你手上的伤是不是又裂了……」才正想看看他泡了水的手有没有恶化,冉栀一转过头,突然看见青年整个跪倒在地,然后捂着腰侧,手指间湛出了鲜血。
那里插着支折去一半的箭矢。
◎◎◎
七
「天、天啊……你怎么乖乖让他射中了!」
整个脑袋一白,冉栀顿时有种头昏眼花的感觉。那箭不知道伤得有多深,还在腰侧,要是没个弄好可是会要命的。
也没多想,他直接弯身横抱了青年就往石窟冲。
衣服是湿的,两个人的衣几乎都贴在一起,他能感觉到抱着的身体是冰冷。
头颅枕在他肩上的重寅微微睁了血色的眸白了他一眼,像是觉得他大惊小怪。
跌跌撞撞的跑回老林钻进石窟后,冉栀将人放上石床,快速的起了火让洞窟里暖一些,然后拖出了白澄的药靠到他身边:「我也没处理过箭伤,可是箭头一定要拔出来,你稍微忍耐一下。」
重寅看了看他,难得乖顺的点了头。
脱去了他身上的宽袍看见了那个没在腰侧的箭枝,已经有点靠近下方的凸骨了,也没想太多,冉栀退了他半些的裤,然后在伤口附近垫了药布,手指就勾上了箭枝:「我抽箭了……」
微微点了头,只是须臾时间重寅立即就感觉到一震巨痛袭来,他梗了口气,差点喊了出来,不过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腰侧湛出大量的血水,冉栀慌慌张张的先上了药粉让血稍微缓流些,又擦去了上头的污血,这才注意到石窟里面没有水可用。今天下午跟着绕了半个山头,也没用上水。
可能是感觉到伤口痛痒,重寅本能的曲了身,想去舔腰上的伤口。
「别乱动,会把伤给扯裂的。」看他动了半天,人的姿态就是舔不到腰际,只是动来动去让本来快凝血的伤又开始迸出血水了。冉栀试图阻止他,但是青年就是很执意的要去碰,挣扎了好半晌。
冉栀已经整个人快要横上去护着那个伤口了:「等等,你别再乱动了,要是真的要舔伤,我给你舔舔好不?」要让他变回老虎,可能只会把伤整个给舔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