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股突兀到诡异的冰凉气息出现在我身后,因为全身半废了,连翻过身看看发生什么事都无法,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剧痛好像减缓了许多,失去控制开始扭曲暴走的阵法也逐渐稳定下来,乱飞的线条和符文一个个被驯化似地回到它们该待的位置,乖巧规律地转动运行。
一只冰凉的手掌往我后脑搧了一巴掌。
躲都躲不掉。
「白痴。」
伴随一声叹息。
……
……
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等我再度醒来时,已经不在切割时空里,更不是黑色空间。
垫在身下的是一片冰绿色极淡彩草地,呼吸的是湿润清净的冷凉空气,睁眼所见是晴朗无比的蓝色天空。
昏迷前的剧痛什么的早全都消失,身上那些伤也蒸发得一干二净,没想到还会再醒过来的我躺在谜样的草地上脑袋空白好几秒,一时之间对周围的情境与状况反应不过来。
因为在黑暗待太久,突然出现的安静平和给我非常严重的割裂感,无法适应。
又过了一小段时间,我才被动地撑起身体,无意识将目光投往四周的同时,反射性注意到周边不太对劲的地方──空间波动异常,不是我所知道守世界或原世界,不晓得是感觉变灵敏还怎样,清楚知道这里的力量感不是我所知的任何一处,连草地蕴含的都不是熟悉的绿色力量,而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怪异感。
魔龙与米纳斯重新在我身内沉睡,魔龙还好,米纳斯贮存的白色力量莫名被全数耗尽;我原本以为如果运气好,有个两分钟回光返照,会第一时间被魔龙骂个狗血淋头,结果没有,我死前要将他们强制剥离并送出时空乱流的最终手段也没有被启动。
四周很安静。
我抬起手,突然又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手上有一堆黑毛。
应该说,我身上一堆黑毛。
用力一抓,脑袋跟着偏了下,头皮瞬间扯痛。
……
这世界设定的标准是力量爆发头发就会跟着爆发是吧?
为什么跟着爆发的不能是智商?
总之,现在跟着我重新活过来的还有一头好像蓄了二十年的超长黑发,并且可疑地部分发尾还打结。
脑袋思考速度延迟好几分钟,缓慢涌上不想知道自己变成什么鬼模样的想法。
虽然感觉身体包括脑部都很钝,不过本能地还是继续张望四周,整片草地完全没有其他景物,更别说可以看倒影的地方,一眼望去,全都是身下这种好像褪色的可疑草皮。
我卷着一堆长毛坐在草地上,脑子又开始涣散,进入新的空白时间。
巨大的哀伤过后又是连串癫狂、爆炸疼痛,突然不晓得自己该做什么,如果没有人来找我,我大概会这样一直坐在这里不想动弹。
或者说,这一小段时间我希望就这样不会被打扰,直到变成颗零知觉的石头。
但这份空白宁静并没有维持很久,一丝很淡的黑色气味从远处飘来,伴随着空间通道开启的波动。
「……哈维恩?」
我下意识发出三个字。
黑色存在停在我后方约几步远的距离,没有出声打扰我,所以我也继续坐在原地发呆。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才迟钝地想起还有必须要做的事,于是慢吞吞地回过头,果然看见站立在后方的夜妖精,那张万年面瘫黑脸抿着嘴,可能一开始想说点什么,但最后选择什么都不说,一如往常很贴心。
「我吸收了魔神生命核里的黑色力量。」翻转出右手,手心上出现了金色渔网与里面的病毒球。和先前不同,现在这两样东西已缩得非常小,大约只剩半颗乒乓球的大小,病毒球呈现半死不活的状态,只留下运转生存机能的微弱动静,整颗核被金色渔网榨干后重新封印了起来,可说相当衰小。
喔,也不能说衰,毕竟这份力量是魔神主动赠送,否则把干净的黑暗压榨出来让我吸收,不会这么顺利,它还超贴心地买一送一,加赠好几个扭转血脉的阵术,巨大的黑色力量灌进来时,顺便冲破了当初效忠白陵然设下的束缚锁与咒语,提纯我从凡斯那边得来的先天之力与传承血脉。
我可以感觉到身体里灌满澎湃流动的黑暗血液与栖伏的巨大力量,远比起我最开始继承的强大了不只一、二十倍,站在身后的夜妖精我都可以隐约看透他能耐的感觉。
夜妖精约莫也感受到这种外溢的压倒性的恐怖力量,所以才没有打扰我,他很可能现在正在评估我会不会对妖师一族,甚至世界带来危害。
「你做了选择。」
过了好半晌,夜妖精终于开口,语气不太意外,相当沉静稳定。
「嗯,因为就在手边,不拿白不拿。」突然就觉得以前怎么那么蠢呢,好几次与强大的力量擦身而过,有的还是自己放手拒绝,不过最后这次拿了一波最大的就是。我淡淡笑了下,微微偏头看着夜妖精,「现在轮到你选了,我,或者白陵然?」
哈维恩从最初始到现在,一直与妖师本家有定时联系这点我是知道的,他会将我的行踪呈报给白陵然,在外面那些意外和大小副本更别说,大大小小都有告知对方。与其说他在照顾我,不如说他是因为虔诚效忠白陵然与妖师一族才照顾我,如果哪天我和妖师一族分道扬镳,或者造成危害,他向我动手,我一点都不会意外。
当然,他在这里继续选择白陵然也无可厚非,这是妖师一族麾下种族的服从天性。
我只是很好奇,所以恶劣地提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