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发生什麽事?
「周秀美的情绪不太对,找位女警陪在她身边,不要让她离开视线。」
虞佟站在窗边,看着坐在机车椅座上已经发呆很久的妇人,低声指示旁边忙进忙出的员警。接到噩耗後,周秀美整个人变得相当恍惚,简单的询问倒是都能回答,但一要她确认相片与随同员警去察看屍体,她似乎都没听到一般,只一地喃喃自语说女儿逃家。
过了一会儿,另名同僚走过来说道:「和阿因他们说的一样,电脑有被删改过的痕迹,主机打包好了回实验室复原,刚刚找不到近几年生活的相片档案,朋友同学的全都没有,可能也是被删了,我们尽量看能救回多少。」
「麻烦你们了。」虞佟点点头。
「对了,搜索时弟兄们发现了这东西。」青年拿出打包好的证物袋,里面是一小袋约四、五颗左右的奇怪彩色糖果。外人看,大概会以为是普通糖果,但这东西在他们这边已登录在案,是一种新兴低价毒品,专做成手上这种一公分大的爱心形状,上头盖着一个「k」,被昵称为「小可爱」的迷幻药品,流通在学生族群与一些夜店,具一定程度的上瘾性。「藏在她一大堆铁盒里,用小说夹着。过从她房间的陈设看起来,我总觉得她不像是会嗑药的女孩子,真是的……」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突然傅来一声尖叫。
虞佟和员警立刻冲到屋外,就看见车库周秀美已经离开机车,双手紧紧扯住刚返回的江勇忠的衬衫领口,一双眼睛瞪大泛红,爬满了血丝。
「干!又在起肖啥小!」甫进门的江勇忠一脸莫名其妙地咆哮,一脚踹开周秀美,连前来阻拦的女警都被他用力推了一把。「恁北已经衰了一晚,你又在冲啥小叫了一堆警察!干!赚不了多少钱事还比别人多,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搞三小,你们这些警察是不是吃饱太闲死没路去!拢总嘎恁北死出去!」
就在江勇忠又要往扑来的妻子脸上挥拳时,虞佟快了一步扣住对方的手往後扭,近距离让他闻到一股极为浓烈的酒味,余光瞄到车库出入口边摔了一罐啤酒瓶,不知道他一整晚喝了多少,喝到酒气冲天,满嘴都是脏话。
「干恁娘又是你这个警察……你是上次记仇故意来我家闹是不是……干……你们这些垃圾只会用我们纳税人的钱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啦……干你妈的!」
虞佟侧身避开醉鬼另外一只乱挥舞的拳头,以仅剩的同情心开口:「江雪颖死了。如果你还清醒,去洗把脸跟我们回去帮你女儿最後的忙。」
江勇忠突然停止挣扎,像台老旧故障的机器在这瞬间不动了,过了很久,那些话才像电流般傅进他的大脑,并用极慢的速度让他理解听到的含意。
他有点卡顿地回过头看着警察的脸,眼珠子不安地转动几圈,几秒後突然爆出大笑:「干!装肖维!哈哈哈哈……哈哈哈……共杀肖威,那个不孝女死了还不来跟老子报明牌……哈哈哈哈……不可能……不可能啦干!这种事情怎麽可能发生在我们这种普通人身上……哈哈哈……干……不可能……」
虞佟松开手,看着男人垂着肩膀,脸孔对着地板,好像很认真地瞪着地上的小污点,不断发笑着说「不可能」。
一旁爆出凄厉的号叫。周秀美扑到丈夫身上,掐住他脖子歇斯底里地怒吼:「都是你害的!烂人!人渣!我要跟你离婚!离婚!这样小雪就会回来了——你给我滚出这个家!就是有你这个垃圾小雪才不回家!你出去!你走!我跟你离婚!离婚她就会回来了!」
江勇忠甩开女人,赤红着眼睛大吼:「是我的错吗!你当她妈的整天在家你看好她了吗!她逃家就让她逃家吗!她有哪些朋友都去哪里你他妈知道吗!孩子在你身边你有好好照顾吗干!是我的错吗!干恁娘是我的错吗!」
「烂人!你去死!你当初去死我们家就不会这样了!什麽被骗!欠钱怎麽不去死啊拖累一家人算什麽!放开我——给我滚!啊——!」
被员警架开的周秀美看着一样被拉开的丈夫,发出不像人的凄厉惨叫。历经沧桑的普通女人面孔瞬间崩塌下来,被巨大悲伤扭曲得看不出原样,甚至瞬间老了好几岁。等到她终於不挣扎了,後面的人松开手,她一屁股坐到地面,无神地望着周围人们,双手合十躬下身,求救般发出脆弱的低鸣:「我去……带我去……我的小雪……妈妈带你回家……」
虞佟示意女警上前扶起妇人,带着她离开车库,然後他回过头看着瘫软在地的江勇忠,後者同样抬起头看向他。
「警察先生,你跟我说……是你们弄错对吧?这种事情应该发生在电视上……不然就是那种乱搞关系的小孩子,我们家小雪很乖,她很乖……她只是讨厌我,怎麽可能就这样死掉?」江勇忠手脚冰冷地蜷起身,跪在地上无措地不断拜托眼前的警察。「她只是逃家,你们把她找回来就好了,我不赌不喝了……我跟她妈妈离婚,房子都给他们,我会去赚钱……我去赚钱,欠那些吃喝的钱我会还们,我不赌了、不赌了……你跟她说放心回家,以後不会有人讨债,她可以不用再看到我,她听到消息一定会很开心回家,拜托你们把她找回来……」
虞佟蹲下身,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叹道:「现在去带祂回家吧。」
有时候,人们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错误在哪里,他们只是想选择逃避现实和痛苦,对家庭造成哪些伤害,或许他们最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