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在发了许久的呆过后,突然觉出饿来。虽然没胃口,但这种时候他必须要先照顾好自己,才有精力去照顾小团子。
他拿起一旁电话让护士送饭上来,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他闭目躺在床上,只说了一个“进”字。
在托盘放上床头柜的声音过后,却没有来人离去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古龙香,他警觉地睁眼,果然见唐君哲站在床头。
他一时无言。
“听护士说,你想出院?”
“嗯。”
“再养两天吧?”他此刻的声音不同于往常一样淡漠,语气中透着一丝讨好、甚至恳求的意味。
季凌风却只是笑了笑,道:“不是什么大伤。”
唐君哲没再说什么,他将床尾的小桌划过来,将饭菜放到了小桌上,又帮季凌风把床调整成靠椅模式。
他调整床的时候,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头也紧挨着他的,呼出来的热气仿佛都哈在了自己耳尖。季凌风的心陡然一紧,抿着嘴巴不吭声。
完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来人却依旧没有离去的打算。
季凌风又等了片刻,终是问道:“你来做什么?”
“送饭。”
“那你现在送完了。”他索性下了逐客令。
唐君哲点点头,转身要走,就在季凌风松了口气的时候,他却搬着把椅子折了回来。
“你干吗?”
“你的惯用手受了伤,吃东西不方便。”
季凌风的嘴角抽了抽,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所以呢,你想干吗?”
“喂你。”他说着,居然真就拿起了碗和勺子。
季凌风从来不知道唐君哲的脸皮可以厚成这样,终于忍无可忍道:“你出去!”
“凌风……”唐君哲低下头,艰难开口道:“我已经和林家小姐撇清关系了,只是些利益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保证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我原本也没打算真的和她结婚,我只是……”
“你不用告诉我这些。”季凌风打断了他的话,原本带着几分恼意的眉眼再次平和下来,他转头望向窗外,道:“已经不重要了……”
63
没有皓月当空,没有璀璨星辰,有的是狂风暴雨,有的是惊雷闪电,是万里无边的漫漫长夜。
a市的暴雨蓝色预警一夜之间就已经升级成为了红色预警,受此影响,全市中小学生放假三天,多多也幸得继续延假。
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窗外,树叶被狂风吹得沙沙作响,被暴雨打得急急下坠,有物件碰撞的咣当声在长街上回荡,不曾止息,各种杂乱萧索的声音透过窗户,传到了季凌风耳中。
室内的灯已经灭了,外界一片混乱,一片混沌,他却只是独自一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睁眼看着天边道道闪电劈下,仿佛要将黑夜撕出个洞来。
说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已经不准确了,季凌风觉得天地中的雨都连成了一片,就是天河倾倒,才有了如前夜的暴雨。
雷电闪得他睡不着觉,睁眼闭眼都是那个被雨淋湿的夜,那时的他搂着小团子,不是不害怕,不是不恐惧,只是几乎麻木。
又是一声巨响,让他突然有几分心悸,仿佛那瓢泼大雨又砸到了他身上,冰冷的雨水顺着肌理滑下,浇遍了他全身,他在暴风雨中止不住地发抖,一次又一次认识并体会到了自己的渺小。
他以往其实并不怕打雷,今夜难以安眠,他也只是将其归于风雨雷电的声音过大。可此时此刻,当他再次在深夜中孤身一人的时候,突然就生出了一种不安的情绪。
房门处传来什么声响,季凌风僵硬地转过头,恰逢一道闪电劈过,刹那间将病房照得犹如白昼。
身体蓦地就一哆嗦,这种反应先于意识,倒像是一种本能,他低头看自己微微抖动的手,才意识到,自己或许是怕了。
玻璃窗外就是滂沱大雨,这样的情景下,他的精神变得极度敏感,可当有序的敲门声与那人的声音一同响起时,心中的不安瞬间就被抚平下来。
于是他回想起,那个男人以往都是怎样的令他心安。他对他的信任源于长期的磨合共处中他对他的照顾,可信任这东西本身,就是需要长期积累,却只要一次就能破坏干净的存在。
“我能进来吗?”
他想他应该拒绝,可他开口,却是道:“进吧。”
季凌风的声音很轻,轻到他自己都怀疑门外的人没有听见。可他没再出声,只是凝望着那扇门,下一刻那人还是不负所望地推门而入了。
漆黑的室内,唯有不间断的闪雷为他照亮来人的面容,闪电一过,他眼中又只有他熟悉的轮廓。
数月的同居已经足以让他习惯一个人,依赖一个人,季凌风想,这并不是那么容易改的,他如今就在要改正的路上,可还需要时间适应,还需要时间遗忘。
唐君哲进来后没有开灯,而是走到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拧开了床头的小灯。橘黄色的光晕打在他们身上,恍惚间,季凌风竟从中感觉到了暖意,仿佛身旁不是亮起了一盏灯,而是燃起了一座小火炉。
“你怎么还没走?”已经凌晨十二点多了。
“我不走,你呢,怎么还没睡?”
“雷声大,睡不着。”
唐君哲笑笑,道:“我刚刚去看了眼多多,没想到他倒是睡得沉。”
“那会儿雷雨不大,我哄着他就睡了,他一旦睡熟,雷也打不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