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忽略掉她被大片血迹洇成暗色的作战服,梅莉都要以为今天看到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噩梦,而孟莘还是她心目中那个被自己敬仰、当做榜样的姐姐。
“你为什么要我看见这些?”梅莉嗓音发着抖,不是惧怕,而是难以置信,“为什么要杀掉那么多人,连里斯夫人……”
孟莘觉得她真是天真到无可救药,“梅莉,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你今天目睹的所有都比不上战争爆发的半分残酷,如果我再不动手,北方基地就要走到穷途末路了,到时候死的可不仅仅是这么多人。”
再说了,里斯夫人实在是过于顽固,非要咄咄逼人地伙同其他负隅抵抗的废物,一起质疑她弑父夺位的手段。
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但有很多事情是分不出严格的对错的,孟莘毫不留情地打碎了梅莉的美好幻想,强行把她拽进了残酷的真实里。
“我杀一小部分人,是为了保全更多的人,我是在保护你们。”孟莘说:“我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我,有本事就像我一样,把我从那个位置上弄下来。”
她话说得十分嚣张,但又确实没有随便夸下海口,孟莘的确是有这样的实力,足够和磅礴野心相匹配的强硬手段。
否则也不会大胆地寻求与风暴眼组织的合作,弑父夺权,甚至还直接给基地换了个首领。
说完,她敛眉大步离开,身侧的属下立刻撑开伞罩在梅莉头顶,带着魂不守舍的女孩坐上干净整洁的商务车,没有注意到凡岐一行人。
“这边的事差不多快要结束了,你想好了吗?”坐在副驾驶始终沉默的留乐冷不丁开口问凡岐。
“好。”凡岐言简意赅。
“想好什么?你们又私下达成了什么交易?”付涧不满地拧起一双浓长的眉毛,这俩人碰到一起时总会用一种模棱两可的语气你来我往地对话,总是让人一脑门困惑。
她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看不懂。
留乐:“凡岐同意跟我们回组织。”
“回哪!”付涧猛地提高了声音,愣了会,反应极大地看向凡岐,语气中透着嫌恶与不满,“开什么玩笑,你不是不去吗?”
付涧这人与留乐有极大的不同,心里有什么事都在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在凡岐看来,脑子似乎不是很灵便,她自然知道付涧的那点心思。
无非是因为被炸伤的事想从她身上出口恶气,现在凡岐同意和风暴眼合作,无疑是为付涧的行为举止上了道枷锁,有了“同伴”这层关系,她就算是想和凡岐斗个你死我活,也要顾及到首领的面子。
“又想去了。”凡岐说。
“你——”
留乐及时打断她们的对话,“首领刚刚发来讯息,催我们回组织,说是有事交代。”
首领的名号于风暴眼组织的人而言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威慑,闻言,付涧这才不十分情愿地止住口,重新启动了车。
“等一等。”凡岐突然开口,认真地盯住留乐恢复了沉静的眼眸,说:“我想去和梅莉见一面,可以吗?”
这是在询问吧,留乐神情复杂,经过这么多事,她大概对凡岐的性子有点了解,极其厌恶被人掌控,是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疯劲儿。
这也是凡岐性格的矛盾之处,她好像不怎么在乎自己,动不动就扔炸弹断手臂的,又格外莽,掩藏身份跑到军区所躲避通缉令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但留乐也能看出来,她又是渴望自由和生命的,否则也不会走那条看似凶险万分但说不定会有一丝生路的险恶崖道。
都说一贯作风冷硬的人在柔和下来会让人受宠若惊,留乐算是明白了,她真的有一瞬间,因为凡岐的主动询问而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想去就去。”她低头看了眼通讯器上的几行简短讯息,时间也算充足,只要不浪费太多时间,应该是没有大碍的。
再说了,凡岐明显不是那种会对短暂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人产生感情的那类人。
顶多就是道个别。
事实上,留乐猜的没错,凡岐的确是去道别的,梅莉坐的那辆车还没驶离,在她敲开玻璃,窗户落下的刹那间梅莉吃惊地看过来,语气中有难掩的欣喜,“昔拉,你收到你的东西了吗?”
见了面居然是问这个,凡岐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眉眼柔和了一点,点点头,说:“拿到了,谢谢。”
“不客气。”原本神色恹恹的女孩趴在车窗边冲她笑了笑,湖绿色眼睛深处倒是多了几分郁郁的沉淀感。
“我是来和你道别的。”凡岐说。
梅莉瞪大眼睛,张了张口,竟是说不出话来,踌躇半天,干巴巴道:“啊,这样啊,那、那我们还能再见吗?”
凡岐:“或许吧。”
听到这句话,梅莉的心情明显的低落了下去,在凡岐面前,她勉强抬了抬唇角,说:“昔拉,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算是吧。”凡岐想了想,说:“有一件事,其实我不叫昔拉。”
梅莉瞳孔地震,你居然骗我!
车厢内只有梅莉一个人,司机坐在具有隔音功能的隔挡板外的驾驶座,带她来的属下已经离开了,北方基地刚经历了一场洗牌,凡岐又即将前往风暴眼组织,便也没想着继续欺骗下去。
“我就是那个被基地通缉的独臂女人,那些人都是我杀的,我的真实姓名是凡岐。”
通缉?独臂?信息量超载,梅莉有点反应不过来,“啊,你……”
凡岐笑了笑:“抱歉,之前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