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凡岐难掩诧异,“你是说,他们准备把百物山的居民当做“自愿”死斗的选手。”
“没错。”
“生物信息库不会发现异常吗,我认为角斗场虽然势力庞大,还不至于到手眼通天的地步,而且,基地居民的连续性消失很难不引起注意。”
“谁说我们是基地的居民。”符涯自嘲地抬起唇角,眼神像是淬了冰没有丁点笑意,“生物信息库可没有我们的名字。”
凡岐愣住,生物信息没有被基地登记,也就意味着百物山是一块不受基地律法保护的灰色领域,无论百物山居民是生是死,都掀不起大的风浪。
她费解地蹙眉,“等等,我不太理解,如果基地不承认百物山居民应得的权利,为什么还会拥有区域投票权,你就是他们选出来的代表,不是吗?”
“是啊,我的确是代表。”符涯反问,“你看到我递上去的文件了吧,上面是不是被人胡乱涂鸦写满了侮辱性文字。”
他很确定自己引用大量人类法熬了无数个日夜写出来的文件,最终还是会被当成垃圾丢弃掉,它能够出现在军长的办公桌上都是一种故意的、赤裸裸的嘲讽。
嘲讽百物山居民无用的蝼蚁般的挣扎,也顺带取笑现在还没成年的小军长,职衔再高,也仅仅是一介虚职,什么也做不了。
“我知道我是在做无用功。”他说:“但是也不是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百物山的选举权是上任指挥部首领为我们争取的,唔,换个名字你应该会认识,她在进指挥部之前就职于武装部,因为她在位期间为普通居民争取到了很多权利,基地居民都称她为里斯夫人。”
就像是一张连起来了无数点星芒的星图,兜兜转转又绕回了原点,凡岐不知道这算是巧合还是什么,关键点又落在了和她有一面之缘的里斯夫人身上。
关键是,即便她现在是梅莉深深依赖着的近卫,里斯夫人也并不相信她。
凡岐沉思片刻,问他:“你觉得从武装部着手怎么样?”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符涯瞠目结舌地重复道:“我没听错吧,你说武装部。”
“怎么?”
“没有。”他合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这个比较特殊,武装部虽然独立于基地的任何部门,但是吧,他们的首领有点,额怎么说,热衷于暴力?而且,除了关乎自己利益的事,她不会主动帮助别人。”
“就那天晚上的爆炸声,你听到了吧。”符涯压低声音,“就是她制造的,听说死了不少人。”
当然听到了,不仅听到了,还是在现场亲眼看的,凡岐没接话。
至于热衷于暴力,她瞬间回忆起那天晚上里斯夫人对那位名叫孟莘的女人,似乎同符涯提到的点重合了,依那天各路人对她的忌惮来看,很有可能就是武装部现在的首领。
凡岐冷不丁道:“或许可以试试。”
“什么?”
“有人不喜欢权力吗?”凡岐问了个与现在语境不相干的问题。
符涯犹豫着说:“应该没有吧,但是我觉得你有点……也不是不喜欢,说实话,从前在百物山的时候,我就感觉你像是那种冷心冷肺只在乎自己的人。”
在他小心翼翼地注视下,凡岐似是有些好笑,微扬起眉,这倒是实话,不过哪有人不为自己呢。
“但是过段时间又见了你。”符涯话锋一转,“感觉好像有人情味了许多,是我的错觉吗?”他神情温和地弯了弯唇。
“有人情味吗?”凡岐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与其说那是人情味,凡岐更愿意称它是一种因为无法理解而开始的探寻,就像是她在南方基地时还短暂地认为薛潮和她是一类人,但薛潮欺骗了她。
她想知道为什么。
那之后,她很难信任每一个靠近她的人,连行踪也因为这份不信任而不断变化着,无论是留乐、风暴眼组织的人,还是救了她的阿筝和符涯,亦或是死在污染物嘴里的佛伦斯。
凡岐愿意待在军区所,担任梅莉的近卫,也只是因为北方基地到处都在通缉她,军区所相对外面来说比较安全,只要她不搅出什么大的动静,火便烧不到自己身上。
直到她误打误撞看了一场地下角斗场的死斗,凡岐迟钝地发现,那团火会烧到任何人身上,包括她自己。
只要那团火还掌握在那些人手里,没有任何一个普通人会逃过火势的侵袭,他们势必成为基地的牺牲品,或者说,死掉了的无伤大雅的“蝼蚁”。
她无意把独立的生命物化成任何东西。
但火已经烧到了身,凡岐无法自欺欺人,如果任由事态发展,普通人的一生大概就是像百物山的居民那样吧,攫取所有有用的价值,再毫无负担地扔掉。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却见符涯满脸困惑地看着她,“怎么?”
“我们得夺过来它。”凡岐淡淡地说。
“它?什么东西。”凡岐这种神神叨叨的语气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他更迷惑了。
“火。”
凡岐疯了。
否则怎么会企图以一己之力撼动整片深扎于地底虬曲盘错的合抱之木,换句话说,她是妄想对抗差不多整个基地。
这是符涯在想明白她话中隐含的深意后,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想法。
他原本想对此一笑了之,但又清楚凡岐不是会轻易开玩笑的那种人,做事不计后果却又具备那个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能力,每每都能从死局里挣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