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篇(一)
南方基地,汽车报废厂。
罗阿婆照例在值班亭里看今天的新闻报,报纸有些粗糙。
如今愿意干纸媒这一行业的人寥寥无几,毕竟早在很多年前纸媒就没落了,只剩下很少一撮人还在通过报纸来了解世界,而她就是其中的一个。
正看到一则有趣的短文,印刷字体不清晰,她眼睛有些看不清,便随手拾起桌上的老花镜戴上,不料下一秒门口传来一声令人心惊的巨响。
“谁啊!”小儿子安抚住惊慌不已的母亲,自己跑去开了门,几个衣着正式的男人气势沉沉地看过来,为首的是位两鬓斑白的老人,被他们簇拥着踱步而进。
这人正是之前在会议室现过面的孟拓。
见为首的老人气质温和,小儿子因为家突然被闯入而提起来的心缓缓沉落下去,“请问你们找谁?”
“昨天夜里,是否有人来过这里。”有人发问。
“昨天,”小儿子愣了愣,忆起那晚不同寻常的恐怖经历,面色隐隐发青,“有,确实有人来过这里,他、他们还进了地下室,还把我绑了起来。”
“那么,你有没有进去地下室看过呢?”孟拓脸上浮现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笑意。
“没有没有,我哪敢啊。”小儿子叫苦不迭,地下室那种又黑又空旷的地方,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愿意进去。
见状,罗阿婆也捏着报纸小心翼翼凑到他们身前解释,“我孩子很胆小的,我们住到这里之后都没有去那里看过。”
“那就好。”孟拓笑了笑,镜框下的一双眼睛本因年老而眼皮松弛,沉沉耷下,此刻却突然迸发出锐利阴冷的浮光,朝着一旁的下属淡淡递去一个眼神。
被看的男人一个激灵。
这是封口的意思,也就是说,知晓这件事的所有人都得死。
罗阿婆和小儿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孩子立马护着她往后退了一步,“这位长官,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下属犹豫了片刻,取下枪逼近过去。
军长有令,他不得不执行。
即便是面对和自己母亲年龄差不多的老人,和权力相比,那点虚无缥缈的恻隐心可以说是可有可无了,他只能让这对母子走得不那么痛苦。
沾染上血迹的报纸轻飘飘落在地面,孟拓毫不在意地一脚踩了上去,径直走向地下室的方向。
落在队尾的年轻男孩在经过那两具尚还温热的尸身时,有些不忍地错开了目光,但终究还是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白天的光线稍微充足些,虽照不到更深处的景象,但也足够让人看得清楚伏卧了满地的尸首。
随行的下属一具具翻出看,辨别出来这些人的相貌,都是指挥部秘密派遣出的人。
他们无一不是指挥部训练出来的精英,可却全部折在了外面,甚至连屋门都没能摸到。
有人得知了他们的计划,在他们动手前,截杀了他们的人,这个认知让孟拓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去查这些仿生人的来路,型号批次,从哪里进来的基地,怎么进来的,通通给我查清楚!”
说到最后,孟拓那张皱纹沟壑的脸因为气愤而剧烈抖动起来,像是印有人脸的气球突然被针扎了一下,尖叫着皱缩。
“南方基地一级预警,南方基地一级预警,为了保护所有居民的人身安全,请不要外出……”
刺耳急促的警报声犹如不祥的预兆笼罩住整个南方基地,数队全副武装的游骑军神色肃穆地往基地大门处赶去。
有胆大好奇心旺盛的居民,想要跟着去凑凑热闹,不料才出了房门就被站岗的警卫员给拦了回去。
游骑军的学生接到全速赶往基地入口的紧急行动指挥时,刚刚结束了日常训练,顾不得换下汗湿的衣服就直接在外面套上了作战服。
邵仝戴好防爆盔,低头整理自己的防弹背心,跟着队伍依次到武器库领枪。
她这次负责远程狙击,把必要的防卫手枪和侦察装置都装进了背包里,鼓鼓囊囊地压在背上。
除了她们这些由学生组成的小队,所有正式的游骑军都被下达了任务,人员配置都是老成员带新手,刚好出个实战。
侦察直升机一架接着一架从飞行通道里潜到基地外守住出口,陆上战力则被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基地大门,布下天罗地网,势必不让敌人活着离开。
她自出生起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却没想到第一次实打实的战斗,对方居然是曾经短暂地教过自己格斗术的教习员。
一想到那条响彻整座基地,连续多次通报薛队伙同凡岐叛逃消息的广播,邵仝就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薛队不可能背叛基地。
可凡岐也……,虽然她们只是泛泛之交,但没有亲眼见到,她还是不相信凡岐会背叛。
指挥部指定的狙击地点是离基地大门处不远的居民楼天台,被细分成了八个方向。
邵仝被游骑军的前辈领着乘电梯上了顶层,又从悬挂梯爬上了空旷的天台。
基地内的风力微弱,对狙击条件的影响也几乎为零,因此想要在一个密闭的环境里击中敌人是比较容易的。
她蹲下身慢慢移动到狙击点,伏趴下身体组好装枪支,以双臂为架设稳定住它。
她几乎是急不可待地插上瞄准镜,单眯起眼搜寻起凡岐的身影,心中默默念着千万不要在敌方队伍中看到她。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道熟悉的身影进入到她瞄准镜的监视下,邵仝刹那间血液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