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桐倚压低声音:“咱们来念书,都是司夜染那奸贼的安排。你非但不抗拒,反倒用功到痴狂地步,难道真的是屈从了那奸贼?我反正不愿,我非要游戏人生,才不称他所愿!”
秦直碧没说什么。
陈桐倚便又嬉笑起来,走过来搭住秦直碧肩头:“哦~,我知道了,你还是为了咱们兰公子。只有明年秋闱高中,你才能风风光光走回他眼前去,是也不是?”
秦直碧蹙眉:“桐倚,别闹。”
陈桐倚反倒更是抚掌大笑:“看看,看看,你脸都红了,足证我猜对了!”
陈桐倚趴过书桌来,压住书卷,直对着秦直碧的眼
睛:“不过虎子跟兰结识在先,你总归晚了一步。况且,在进牙行之前,他们二人可早就双宿双飞……白圭,难道你不介意?”
秦直碧忍不住别开头去:“桐倚,他二人皆不是这样的人!”
“哎哟哟~”陈桐倚涎着脸乐:“怎地不是?白圭你是念书人,眼睛只盯着书卷,我却是那惯走市井的,所以我可没少了看见虎子盯着兰伢子出神,或者攥着他的手不舍得撒开。”
秦直碧叹口气:“桐倚,我还要温书,请你自去吧。”
陈桐倚无,一甩袖子走到门外。外头的初雪纷纷,倒也没了前头的意。
此时,院子里忽地一静。玩闹的师兄弟们都停下手,引颈向门口翘。陈桐倚也望过去,便笑开,迎上前去招呼:”小窈师妹你来啦!”
初雪缤纷里,门口俏生生立着清丽娇美的少女。杏红掐腰的小袄,下头系着墨绿绣金的襦裙,双眼含情,红唇娇羞。这般立在雪里,像是雪中依然盛放的杏花。
她手中提着漆彩的食盒,娉婷而笑:”陈师兄,秦师兄在哪里?”
一声之下,满院子的人有的黯然垂,有的则嬉笑出声。陈桐倚便更是大笑:”师妹,果然在你眼中只有白圭一人啊!”
小窈是青州书庐的山长秦越唯一的女儿,今年也是年方十三。
秦越也是本朝一位名士,三十年前高中状元,入翰林院,再到封大学士入参政。后不满宦官专权,遂于十数年前辞官回乡,开办了青州书庐,专心教书。他的弟子中不乏金榜高中、出将入相之人,于是多年经营下来,虽然秦越自己坚称不理世事,但是事实上,他的弟子秉承他的教诲,已隐隐然于朝中形成一派学党。
小窈身为秦越掌上明珠,又已到了婚嫁之龄,于是自然趋之若鹜。学堂中的师兄们,心中暗暗喜欢她的,更是不知凡几。
只是当秦直碧来到书庐之后,她便一颗芳心都系在了秦直碧身上,再不分心他人。
小窈羞红了面颊,却也没有否认,大方地提着食盒走入:”他早起便来温书,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我便给他送来。陈师兄吃过了没?若肚饿,便与秦师兄一同吃吧。”
陈桐倚便促狭地笑:”师妹亲手准备的早饭,愚兄可不敢吃!还是都留给白圭吧,他就在书堂呢,师妹快去。”
小窈娇羞往书堂方向去,陈桐倚望着她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师妹是个多好的女孩儿,家世又好,正是与秦直碧门当户对,将来也对秦直碧大有助益。可是秦直碧怎地就那么死心眼儿,放着这貌美如花的小师妹不要,一心只想着那个兰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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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窈盈盈走入书堂去,正见秦直碧垂书卷。白衣公子,姿容如玉,窗外雪色筛落书卷,反映他面上,更显风姿清雅,俊美无俦。
小窈听得自己心底轻叹一声,又是心折。
秦直碧闻声,未抬头先蹙眉,继而压抑住了,抬头平静点头:”师妹你来了。”
小窈便红了脸,走上前来将食盒放在桌上:”不敢来搅扰师兄用功,只是师兄早饭还未吃。”
秦直碧依旧淡淡地:”再过不久就是午时,愚兄自会回去用饭,何劳师妹这般特地跑一趟?”
他不看她,只望窗外初雪,那般轻宁、盈盈地,近在窗边,却永远不能握在指尖。
他便轻叹口气:”下雪了,路滑难行,师妹本不必来此一趟。”
他与她说话时,便总是这样冷淡相距,若有所思!小窈只觉懊恼,却也只得忍下:”师兄很喜欢雪么?怎的与我说话时,一直只望着它们?”
秦直碧微微蹙眉:”食盒放下,稍后握自然会用。师妹还是回去吧。”
小窈不由得伤心难抑:”小妹方才竟是说错做错了什么?师兄不妨直言,小妹尽数改过就是。”
秦直碧依旧目光掠向窗外:”先生来了,师妹不宜久留。这便去吧。”
小窈紧紧盯了秦直碧一眼,紧咬嘴唇,转身就走。
少顷,陈桐倚并一众师兄弟从外头进来,大家望向秦直碧,便都有些愤愤。
陈桐倚坐过来低声说:”师妹方才是含着泪走的。白圭,你也太不知怜香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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