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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到了京郊驿馆,林纵才扶着嫣然下了车,就听背后哈哈一声笑,一个面目深邃的少年从门房踱出来,却是一身王相服色,只腰上垂着一块五龙金牌,显是未授爵的近亲宗室,见了林纵哈哈大笑道:“你这一路倒是玩的痛快!亏我一路从泾州赶来,在这里足足等了半个月!”

林纵也是哈哈大笑,上前道:“三哥是和大哥一道来的么?”说着笑笑回身,挽了嫣然,便要一同见礼。

“我最烦这套婆婆妈妈,你现如今成了世子又当了王相,怎么和大哥一样?”林绪摇手止住,对嫣然又是一笑,道:“可巧今天楚大人和柳大人来传旨,现也正在这驿馆呢!你们兄妹今天可以好好叙叙旧了!”

林纵略略一想,便知这楚大人必是嫣然的长兄,现任织造办行走的楚承嗣,笑了笑,和来请安的驿丞稍稍寒暄了两句,便一起向里走。

这驿馆并不大,沿着青石路才转了两个弯,便是上房。房门口此刻站着几个人,林绮柳倾斛周德威林纵都是认识的,另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穿着四品官服色,林纵见他眉目和嫣然有三分相似,只脸上笑意盈然,没有嫣然那份清冷,知道这就是楚承嗣了,不等人上前行礼,抢先几步上前,对着林绮打个哈哈道:“大哥好长日子不见了!今天我可没你穿得这么齐整,一路上也人困马乏,等歇歇换了衣服,再和你行家礼罢!”说着也不待他答应,转了脸对旁边二人道:“你们也一样,今天只叙旧,不行那些虚文。”

楚承嗣还在犹豫,只听林绪拍拍他笑道:“我这七弟是个傲性的,难不成你等着她给你这妻兄行家礼吗?”他微微一笑,也就不再推辞,只柳倾斛在一旁听得“妻兄”二字,眉头便不觉一皱。

几人入房,也不过说些远路辛苦的话头。林纵只恐嫣然和楚承嗣二人兄妹在此叙话不便,才要开口,却见柳倾斛起了身道:“下官还要回去复旨,等进了京再叨扰。”

林绮微微一笑,道:“只怕二位大人贵人事忙,来不得寒舍啊。”

房里人俱是一笑,二人便起身告辞。出了房,林纵见小如把大氅捧了来,便伸手取了替嫣然披上,只觉背后一道目光冷冷射过来,她心知必是那柳倾斛,也不理会,好在自己比嫣然略高些,竟是故意先把嫣然挡了个严实,细细替她理了理带子才放手,转身眼见柳倾斛咬着牙上了马,狠狠一鞭,马去如飞,林纵哈哈大笑,顾不得嫣然哭笑不得的脸色,扯着她便进了驿馆。

次日,天才蒙蒙亮,林纵便起了身,梳洗已毕换了朝服,见嫣然出来,一身世子妃服色,二人正正式式给林绮林绪请了安,便几个人一起带着从官侍卫,从东正门入京,沿天街进宫觐见。

这条路林绮林绪都是走得惯了的,也不以为意,只有林纵,觉着处处透着陌生新鲜,到了禁门下马碑前,才停下,就见潘智和己经迎了出来,对着几人哈哈一笑,道:“皇上说了,请诸位宗室先到清和殿上行家礼呢。”

林纵随着林绮沿着青砖路向西北一路行去,见嫣然和几个宗室家眷一起,也由内官领着向坤宁宫而去,想着头天晚上她不曾给自己好脸色的事来,心里有些不安,却见那人突然回了头,向自己这边笑了一笑,指指自己腰上,便随人群而去。她心中一动,把腰间九龙金牌拿起借着路边长明灯细细打量,才发现金丝穗子上,不知何时被人小小的打了个如意结,心里一喜,又是一软,握了那金牌,只觉在这禁宫之中,虽是步步惊心,竟也是天高地阔了。

才进殿,就见几个宗室己经等在那里,林绮一一向林纵介绍了,正寒暄着,就听远远爆竹声响,接着一个内官声气朗朗道:“皇上驾到!”“太子驾到!”

林纵和众人一起跪了,就听一阵靴子声响,几个人进来,又是一声轻咳,那内官道:“诸位宗亲免礼。”

她随着众人站起,看着众人按着辈分一个一个上前给林御行礼,想着旧时皇伯父模样,早已模糊不清,因这殿上行的是家礼,不甚严谨,便偷眼打量。只见御座上坐定的男子面目清矍,三绺胡须,一打眼竟和自己父亲有七分象,却更显老些,向下微微笑着,极是可亲。身边立着个少年,年纪和林绪相仿,一身打扮与自己相似,只身上蟒袍多了四团龙和十二章,知道这就是太子林绶了。林纵见他文弱清秀,一副书生模样,想起林绪说的“只会读书的呆头鹅”来,心里暗自一笑。

她正想得漫无边际,见林绪行礼完毕归列,便定定神上前跪倒,叩了三个头道:“楚王世子林纵,参见皇伯父。”

只听林御轻轻咳了一声,笑道:“纵儿如今也长这么大了,现在不是大朝,不行君臣之礼,还不快过来让皇伯父瞧瞧?”

林纵答应一声,起身到林御面前,却见林御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一番,道:“像,和你父王真像。我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个亲弟弟,日日盼着,可无奈两个人身子骨都不好,快十年了,竟一面也不曾见。”

林纵在御座前垂手而立,依旧是恭谨到了十二分,道:“父王对皇伯父,也是日日惦念,只是嘉州路远,实在不能支持,临行前还再三叮嘱,定要侄儿此次请一幅皇伯父的御容回去,也好一解兄弟悬望之苦。”

林御哈哈大笑,道:“这有什么难的?”见还剩下几个远房宗室不曾参拜,便道:“其他人都免了礼罢!这么早的时辰,想是都不曾进早点,告诉御膳房每人准备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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