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回到市政府的朱玉并没有亲自去民政局监督发放救灾物品，她认为霍尊不敢从中为非作歹，明里暗里多少只眼睛都盯着呢。
她先是回家好好洗了个澡，陪着父母吃了顿午饭，顺便安慰了一下两位老人，毕竟之前受到了一定惊吓，两位老人表现的颇为冷静，反而关心她目前的情况，然后下午两点才重新上班，结果没多久胡一鸣就叫她过去市委那边谈话。
严格来说她反感胡一鸣这个不粘锅如此迫不及待的要见她，但也不能不去，很快胡一鸣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胡一鸣神色凝重，“朱玉同志你要有心理准备，白书记和张玉华失联了，现在非洲考察团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们，之前住院的医院说白书记早就秘密出院了。”
虽然朱玉对此早有预料，但是当这话从胡一鸣嘴里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被震惊到了，这意味着中州官场不但暂时出现巨大的权力真空，而且接下来还会有一场大地震，就连她的转正之路也会受到严重影响。
而眼前的胡一鸣尽管贵为市委常委专职副书记，在如今的中州实际排名第二的领导，但是连他自己都知道即便除了这么大的乱子他还是没有机会直接顶上去，那么就只有一个结果，他会更加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更加不会站出来主动承担责任。
朱玉强行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这事我前天下午跟李涵通过电话，要求他一天之内查清楚相关情况，可到现在也没收到他的回复。胡书记，这事还有谁知道？”
胡一鸣掰着手指头开始算，“除了远在非洲的考察团成员不算，我已经严令他们不得对外透露信息，在家里的你我还有张达斌副书记，纪检委的程昱书记，然后就没有别人了，市政府那边暂时只有你知道。”
朱玉听了心中盘算，怪不得李涵没有及时反馈这么重大的消息，原来胡一鸣这个不粘锅封口了，看来自己想要在中州官场这个大染坊里立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那么我建议叫来张达斌副书记程昱书记，我们一起开个紧急碰头会吧，我想这件事省里乃至中央巡查组已经知道了。”
胡一鸣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是啊，我叫你来就是担心上面已经知道了，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张达斌程昱他们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
说话间张达斌程昱就一起到了，四个人关好房门，也没那么多讲究了，各自拉了一把椅子围成一圈坐下，胡一鸣环视一周，“情况都知道了，问题是怎么应对，我给李涵下了死令，要他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找到白书记和张玉华的行踪。”
张达斌是个六十岁的白胖子，看起来很稳重其实脾气却很火爆，“胡书记，我怎么有种更加不详的预感，白书记和张玉华会不会被绑架了？我听说他们所在的达鲁旺最近不太平，内部消息，那边的华夏路桥集团上个月就被绑架了三个人，最后据说付了50万美金赎金才放回来，可是人已经傻掉了，肉体和精神都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胡一鸣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张达斌，都这时候了你能不能不添乱？能不能说点靠谱的？”
谁知一向沉得住气的程昱也开口表示赞同，“胡书记，关上门没外人，咱们现在必须把所有最坏的情况都考虑在内，张副书记说的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张达斌一听立刻扭过头去，“既然关上门没外人那程昱你说实话，你最后一次跟白书记联系是什么时候？”
三人的目光立刻同时聚焦在程昱身上，这屋里哪怕是初来乍到的朱玉也知道程昱是白孟德一手提拔起来的绝对心腹，他最初只不过是市委办公室的一个副主任而已。
程昱咬了咬牙，直接拿出手机，“五天前白书记突然给我打过一个电话，问我省城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到了现在也没什么隐瞒的了，上面应该正在初步调查张玉华，可据我了解并没有达到禁止出国和约谈的程度，否则她也出不去。”
“我实话实说，把知道的都告诉白书记了，他没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三人脑子飞速转动，很快他们确定程昱说的是真话，那么显然问题还是先出在张玉华这个风骚的女人身上，张达斌继续追问，“最近一周省纪检委的人有找你问过话吗？”
程昱摇头，“没有，一般这种情况上面不会直接通过我的，有些事情大家都明白，所以关于张玉华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
“现在最核心的问题是我们是否应该立刻上报，既然上面已经知道出事了。”
胡一鸣并不想做这个决定，可现在在国外失联的是市委书记和市委秘书长，在市长暂时空缺的情况下他必须是那个做决定的人。
“再等等，等到下班前，如果还没能取得联系，那么我们立刻上报省委省政府，至少在态度上争取个主动。”
“朱副市长，现在市政府那边只有你多担着了，偏偏商唐县这时候又遭遇了百年一遇的大洪灾，情况不乐观对吗？”
朱玉神情凝重，“不是不乐观，是十分不乐观，虽然还没有最终确定，但是截止到目前为止失踪人口超过一千人，死亡人数应该已经迅速增加到四十人，而且很快就会达到一百，胡书记……这个时候白书记失联，这么大的伤亡我们能否承担的起？”
三人脸上都露出了震惊难过的表情，张达斌烟瘾犯了，可在胡一鸣的办公室他不敢抽，站在身焦躁的原地打转，“朱副市长，数据准确吗？那个唐林怎么搞的？不是很年轻很能干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不行了？马上把他叫到市里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不行就换人！”
程昱闷声不吭，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胡一鸣呼了口气，“张副书记你不要太激动，一个县委书记你说换就换？而且你现在告诉我唐林都犯了哪些具体错误又违背了哪些规定？”
“现在的我更担心的是朱副市长说的数字也许还是保守，我们应该做好相关准备了，人类在大自然的灾害面前永远都那么渺小。”
朱玉作为刚从一线回来的常务副市长并没有在唐林遭受到无端质疑的时候为他说话，她现在不至于去害他，但是也不会把她当成自己的人维护，何况张达斌就是脾气火爆了一点，绝不是没脑子的人，事情到底怎么样谁心里还没点数？
何况如今商唐县这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让谁接手？说白了她也不是顺着唐林越朵给的台阶为了自保提前跑回来了？
所以她根本不想在上唐林的事情上纠缠太久，“我理解胡书记的担忧，然而中州境内的洪灾也许只是刚刚开始而已，要知道五郎山脉另一端的青越县和青越开发区，根据商唐这边水利站岳青的预测，三天后青越县全景都会有大暴雨，如果商唐青越同时受灾那我们市民政局救灾办库房里那点库存根本不解决任何问题，缺口太大，虽然我已经让霍尊向省民政厅申请求援，可是还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这种情况下市财政必须拿出一大笔临时救灾资金才行。”
胡一鸣的脑袋很疼，他当然知道朱玉当面提起这件事的用意，因为这事初来乍到的朱玉一个人签字肯定不行，他也必须签字才可以，“具体数字呢，朱副市长你是省财政厅出身，这事还得以你的计算和判断为主。”
朱玉也不是傻子，马上回道，“暂时还没有计算出具体数字，因为灾情每天都在加重都在变化，我这么说吧，各位领导心里都要有足够的准备，去年一年商唐县的GDP是87亿，而到目前为止商唐权限受灾的直接间接损失已经超过了这个数字。”
胡一鸣只觉得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来，于是招呼几人去阳台透透风，其实主要还是为了抽烟，张达斌终于活过来了，他和胡一鸣站在一边喷云吐雾，不抽烟的程昱则和朱玉一起，他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朱副市长，你觉得……这次中州的天灾大还是人祸大？”
朱玉才不会直接回答这样的问题，“天灾不可逆，人祸我们尽量避免吧，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们的经济不行，财政根本没钱，如果有钱一切都会变得简单起来。”
程昱不会轻易表现自己的观点，跟他所处的位置有关，他对待朱玉的态度十分谨慎，所以没再说什么走到另外两人那边去了。
张达斌见他过来立刻压低声音，“程昱，你身上的担子很重啊，我觉得你应该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程昱冷哼一声，“张副书记，在中央巡查组和省纪检委跟前，哪有什么万全准备，这次我不死也得扒层皮。”
四个人各怀心腹事，但他们有一件最为核心的事情都小心翼翼的不去提及，那就是一旦白孟德真的出事了不能回来，或者回来就被调查，那么新救火来的中州市委书记会是谁？
同时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市政府这边是让朱玉立刻转正还是再空降一个老资格市长稳住局面？
一切都是未知，中州这艘大船正处在沉没的边缘，朱玉见人家三人凑到一起说悄悄话，那她也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三位领导，我得回去继续督促民政局尽快发放第二批第三批救灾物资，然后还要详细计算一下市财政应该和可以拿出多少专项救灾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