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从风月楼出来之前,皇兄就已经让人去取药膏了,外面的侍卫似乎是一路快马疾驰,将将赶着送到的。
谢卿琬小声道:“其实也还好,没那么疼……”
谢玦却不理会她的嘴硬,用指腹沾上些药膏,在她的手腕间轻轻涂抹了起来。
清凉的触感在手腕上散开,谢卿琬闲着无事,盯着谢玦看了半晌。
皇兄的眼睛漆黑如墨,表面却蒙着一层剔透的光,好像深浓的黑曜石上,又覆了一层清薄的玉质,而此时,他正垂着这双眸子,专注地看着她,细致而又耐心地为她涂抹药膏。
仿佛,她就是他眼中的全世界,而她的手,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谢卿琬被自己突生的妄念吓了一跳,她在想什么呢,皇兄疼爱她不假,可皇兄有自己的基业,自己的抱负,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妻子,家庭,到那时,就算他再宠着她,也是要往后退一步的。
她分明是沉湎于皇兄的温柔,和他待她的好中,昏了头了。
虽是这般理智地想着,但心里还是不免生出一股淡淡的失落,什么时候,她也能永久地成为某个人心中的第一位呢。
这个愿望似乎太过于遥不可及,距离她如今的生活还很远很远。
正沉浸在轻微郁愁中,耳边却传来皇兄清越沉稳的声音:“我知道。”
谢卿琬眨了眨眼,这才意识道,皇兄是在回复她先前的话语。
谢玦轻轻挑眉,手掌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的指尖在她的肌肤上停顿了一会儿:“能如此对待琬琬的,能是什么好人。”
谢卿琬不知道谢玦究竟是真的明白了她的意思,还是没有明白,但若细细解释下去,明显太过奇怪,不由得泄气下来,不再提及。
前世皇兄一直活到了她死后,才因久病造成的顽疾离世,想必先前谢少虞对他的算计,和布下的种种死局,应是没有成功。
皇兄天生慧眼,自己都看透了的事情,他难道会一点都不知道吗?如此一想,谢卿琬也就安下心来,没有再将谢少虞放在心上。
与此同时,她忽忆起了先前去东宫寻皇兄时属官予她的回复,疑惑问道:“皇兄,你不是戌时才归宫么?怎么会出现在风月楼?现在回去,也才酉时未半。”
谢玦神色不动,轻扯唇角:“事情提前办完了,就回了。”
谢卿琬看他一副端肃矜贵的样子,没有多想,只是小声“哦”了一声:“皇兄办事好快。”
“皇兄每日这般繁忙,还要为我的事操心,真是不好意思。”谢卿琬说着,越发羡慕起谢玦的精力来,白天在京中办事,临了还顺便救下了她,忙活了一天,谢玦的眉目间也丝毫不见疲态。
而她上了半天学,又被城阳公主拉着逛了会街后,就感觉浑身的筋骨都散了,只想懒懒地靠在软枕上,一点都不想动。
如果没记错的话,昨夜劳累的可不只有她一个人,甚至,在恍惚印象当中,他才是后半程出力的那个。
但事后,谢卿琬却像是被抽干了水的鱼一样,精力不济,身子也酸酸软软的,稍有牵扯,还令人情不自禁地欲蹙眉。
难道此事对于男子来说,就当真如此不同,或者于解毒方来说是损害,于中毒方来说却是补益,顾太医好像未曾提到此点,应也是没有。
倒显得如今,好似她才是那个需要医治的病秧子,而不是皇兄。
谢玦感觉到谢卿琬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徘徊了许久都没有离去,目光一凝,偏头看她:“怎么了?”
转过去的时候,谢卿琬的视线恰好投在他腰带以下的部位,谢玦蓦地顿住了,眉梢微动。
再出口时,嗓音不知何时带上了一股哑意:“琬琬?”
谢卿琬被他一唤,如梦初醒迅速收回目光,脸颊腾地烧了起来,却还得硬着头皮抬脸看他:“嗯……皇兄……”
她方才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想着想着便想得入神,也想远了些。
“你是不是有些热?”谢玦说着,将手贴上了谢卿琬的额头。
被皇兄碰触到的那一瞬间,谢卿琬浑身一激,她几乎是顷刻之间便想起了昨夜,皇兄的手很凉,但昨夜,他的肌肤却是滚烫的。
她瑟瑟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为难地摇了摇头,手指亦抠紧了衣角。
方才她的目光流连至那处,亦是因为她想起了这两次以来都令她颇有些惧怕的东西。
却总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谢玦并不知道妹妹心中心思,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握了握她的手,蹙眉道:“怎这般凉。”
“一热一凉,此乃寒暑混淆,气血不稳之症。”他将眸光低下去,望向谢卿琬的足踝处,“是不是又忘记穿罗袜了?”
谢玦久病成医,对一些简单的症状有过一些了解,他也知谢卿琬常年体寒,手脚发凉,便时常叮嘱她注意保暖,切不可受了冻。
故意在马车上铺了一层细软的绒垫,就是防止寒凉之气顺着木座传到她的身子上去。
但谢卿琬有时候急着出门,临到了换鞋的时候才想起未着罗袜,也懒得再返回去穿了。
谢玦一看她的表情,便知她这次又是犯了懒,他似乎已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也不恼,只是微微弯身,将她的绣鞋轻轻脱去,捧着她的双足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谢卿琬的脚匀称白净,脚背纤瘦,脚趾白嫩,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包裹着小小的脚趾,像一个个莹润的贝壳。
女子的脚向来是极私密之处,不为外人所见,虽本朝民风开放,尤以宗室贵女为甚,但谢卿琬还是生起了一分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