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顾应昭眼神对上去的那一霎那,她就已经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
她要救皇兄,她不要他负责,也不会给他带来任何负担。
……
顾应昭行此事自然是瞒着谢玦做的,至纯至阴之体本就难得,能有这样救谢玦的机会,他不愿意放弃,更何况长乐公主本身也愿意,兄妹两人又无血缘关系,公主身份尊贵,即使失了清白,也不会影响婚事,毕竟本朝公主向来开放,婚后养面首的也不在少数。
如此一来,倒也不算违背了谢玦本意。至于将来他发现了会如何雷霆大怒,或者惩罚他,他都甘愿接受,他家里人的命,和他的命,本就是殿下救来的。
谢玦发作之日,意识会模糊不清,顾应昭借以替他施针药浴的由头,令其暂时失去视觉,神思越发飘散,等醒来时,只会以为一切只是一场梦。
上次行事,谢玦醒来后有所怀疑,但查了一圈,近日并未有女子自宫外进来,也未见有人在民间搜寻纯阴之体的少女,便暂且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谢卿琬进去前,顾应昭递给了她一个小玉盒,在她不解的目光下,顾应昭低声说:“此乃我顾氏家传的去淤活血之药,药效极佳,兼有止痛之用,公主或可提前抹上,以免像上次那般……”
谢卿琬瞬间听懂了,俏白的脸一红,她匆匆接过那盒药膏,随意塞进了袖子,声音小得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谢……过顾太医。”
上次,她当然没有忘记,少女的身体娇嫩,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何时受过那种折腾,事后,也是躺在床上休养了足足三天才好。
她抿着唇,不再看顾应昭,而是迈着有些紊乱的步伐,轻轻踏进了房门。
……
金丝楠木的雕花木床前垂着层层纱幔,窗外的风带着微凉的水汽,吹拂着薄薄的幔帐。
谢卿琬走到窗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让灼热的肺腑也沁凉了些,这才慢慢向床边走去。
虽已不是初次,但她还是不太习惯。
床榻上的谢玦紧闭着双眼,脸色有些苍白,此时的他看上去不似平时那般,似一把清透的玉匕,而是收剑入鞘藏锋于内,多了几分无害的气息。
谢卿琬跪坐在床边,拿着团扇轻轻为他扇着风,盯着他纤长的睫毛看了半晌,直到谢玦苍白的脸色渐渐变得潮红一片,清浅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
她才缓缓地脱下绣鞋,从床尾爬上床去。
谢卿琬的动作很轻,本以为没有惊动榻上之人,却没想到,正从他的腿边迈过去的时候,一条胳膊突然揽住了她的腰肢,在她掩唇惊呼之下,将她卷入了重重幔帐之中。
夜已过半,殿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隐约有变大的趋势。
寝房的墙角放着一盏小灯,橘黄的灯光微弱,依稀可以照见纱幔内浮动的影子。
谢卿琬撩开幔帐,赤裸的双足垂地,她的腿还有些打颤,便又在床边静坐了会儿,她慢慢地将衣物扯过来,抬臂穿着,期间还回眸看了一眼谢玦,见他眉目松弛,平静地睡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或许是这次发作的没有上次重,抑或许是顾应昭在药里面加了什么旁的料,谢卿琬这次没有再捱到天亮,于是趁机在中途就从榻上爬了起来。
谢卿琬撑着床榻慢慢地站起身来,灯影摇曳,她背对着谢玦系着腰封,力道使得重了些,不经意牵动了什么,惹得她微微蹙眉,正要搭好扣带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琬琬……”声音并不大,像是梦中无意识的呓语,但谢卿琬还是被吓了一跳,手上即将系好的腰带一下子滑落下去。
她迅速回头去看,只见谢玦依旧平静地阖着眸子,眼睫都没有颤动,仿佛方才的出声不过是她的一场幻觉一样。
谢卿琬的心脏砰砰直跳,她捏着手中的腰带,站立不动,盯着谢玦看了许久。
不得不承认,谢玦是她从小到大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子,他只有四分像建武帝,另外的六分,约莫就是像那素未谋面的孝昭皇后,传闻嫁予建武帝之前,孝昭皇后就是名动四方的美人,兼有才学满身,才为当时的一方霸主所求娶。
一时思绪纷飞,待谢卿琬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在床前站了好一会。
她揉揉眼睛,不再耽搁,临走前将纱幔放下,确保床榻上的人再无异动之后,才踩着轻缓的脚步,屏气凝神从房中出去。
房门外守着顾应昭,虽知晓医者仁心,这是为医者的本分,但谢卿琬还是不免有些不自在。
所幸顾应昭面色没有什么异样,她身上的羞耻和尴尬感才减淡了几分。
想起方才无意识听见的呓语,谢卿琬不禁再次紧张起来,她试探性地出声问:“我记得顾太医先前说过,皇兄发作后,兼之顾太医施药,应当是分辨不出来人的?”
顾应昭一怔:“自然,不只是分辨不出人来,意识也是半消散的朦胧状态,否则上次殿下应该就发觉了。”
“可是……”谢卿琬似有犹疑,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今夜,我听见皇兄唤我的名字了……”她轻轻垂下眼睫,不敢再看顾应昭,面有难色。
顾应昭微微睁大了眼睛:“公主是说,太子殿下叫了您?”他显然对此很惊讶,自言自语道:“应是不会如此啊,此次用药和上次一样,先前都没出过这样的情况。”
谢卿琬难为情地点了点头,细若蚊蝇地说:“或许是皇兄的病情有了进展,上次的药也不全然对症了。若是真这样,倒也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