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自嘲一笑,搁笔。
连信封都懒得再拿,沈君玉就这样将这张和离书压在了书桌的最显眼处。
最后,他毅然提起自己那把本命灵剑,驱动着轮椅,缓缓驶入了云渺阁外的风雪中。
这百年来,沈君玉在这四季如春的云渺阁不经一丝风雨,所有人都觉得他早已被养成了温室中的一朵娇花。
可当那凛冽朔风带着雪粒吹到沈君玉脸上的那一刹,虽然寒意侵肌入骨,他却从内心油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远处,凌云峰上。
正同沈思源对雪赏月的原穆州心口忽然轻轻一颤,竟是有一种奇妙的旷达感涌了上来,有如甘霖浸润,豁然开朗。
他微有诧异。
一旁的沈思源忍不住问:“原大哥,怎么了?”
原穆州静了一瞬,眉眼舒展,抬眼看向头顶明月:“无事,像是顿悟。”
沈思源闻言,不觉默默一笑:“那我就先恭喜原大哥了。”
原穆州:“嗯。”
也许,他真的已经彻底解开了心结。
·
此时,沈君玉已经彻底离开了云渺阁。
他离开时,没有惊动一个守卫。
毕竟对于浸淫星占术数百年的他而言,剑宗那个错漏百出的结界根本就不需要费心破解。
一眼就能看透。
只是,在这大风雪夜,去无尽崖的路有些难走。
沈君玉中途摔倒了三次,等他踉跄站在无尽崖顶时,膝盖已尽数磨破,血迹斑斑。
好在他此时手脚已经冻僵,并不甚疼痛。
就这样,沈君玉支撑着病骨支离的孱弱身躯,提着长剑,立在高高的无尽崖上,仰头去看那一轮风雪中的明月。
这一刻,他只觉得天地渺远,浩达壮阔。
狂风呼啸,将他一头墨吹得淋漓散乱,伴随着雪粒粘在脸上,可他却舍不得一刻闭上眼。
他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这样看过月亮了。
月色真美啊。
雪也好美,就连风吹来的痛对于此刻的沈君玉而言,也是一种明晰新鲜的触感。
他这一百年,到底错过了多少东西?
在这一瞬,沈君玉有过那么一丝的留恋。
但这一丝留恋,又很快变为他唇角的释然。
因为他知道,这夜之后,会有更多的未知和美好等待着他。
与天搏命,就赌这么一把!
思绪如电,此刻的沈君玉再没有一丝迟疑,挥剑刺破心口,便从崖顶纵身一跃而下——
那一刹,有无边无际的血红色光辉从他胸口疯狂绽放而出,如丝线一般蜿蜒缠绕他周身,汇聚成极为复杂刺眼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