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直讲凭关系借来了上一届一甲前三的殿试卷子,在课堂上给絮果等小郎君们轮流展示了一番。那一笔笔大小一致的馆阁体,就像是印上去的一般,三千多字的策论没有一个字是错的,笔迹工整,一气呵成,看上去就有一种行云流水之感。
而这,只是金榜题名中最基本的要求。
絮果后来还去问了他考过探花的好朋友廉大人,他参加科举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廉大人却给了絮果另外一个噩耗€€€€不只科举要这样,等以后当了官,天天给陛下写奏折也要如此。也就是说,不是熬过一场考试就结束了,而是科举只是个开始,从踏入官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能随心所欲。哪怕不够格给陛下写奏折,给上司写东西也一样。
絮果、絮果……突然觉得他其实也没那么想当官。
当官实在是太可怕了。
写什么都要一字不差?这怎么可能做到呢?是人就会犯错,哪怕重新誊抄一遍,也有可能会誊抄出错。甚至一个不注意就会有饱满的大小墨点滴在宣纸上,这种情况又该怎么办呢?再再次重写?
况且,有些功课可以换宣纸重写,但有些它是本子啊,甚至是夫子提前出好题目或者印刷好的内容,这种又该怎么办呢?连着题一起重抄?那工作量可就不是一点半点地大了。
尤其是絮果€€€€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写得太快的时候很容易写错句子,不是少了某个字就是写成了倒装。意思还是那个意思,一眼扫过去甚至有可能都不会现问题,只有一个字、一个字地分辨才会意识到不对。
不苦觉得是絮果思维太过跳跃,很容易进行前后句的联想,才导致了这个结果。
外舍的老学究夫子却觉得絮果就是不够认真。
不管是因为什么吧,絮果哪怕有提前在外舍里写功课的习惯,他最近晚上回家需要在功课上耗费的时间也是越来越多了。
多到工作狂连大人都有点看不过去的程度,他怎么感觉儿子比他还忙?
他已经多久没看见儿子和€€娘一家玩了?
等连亭去了隔壁才现,他儿子正在和毛笔较劲儿,这已经是絮果誊抄的第三遍了,连着夫子出的题一起抄,他真的快崩溃了。
连大人:“……家里有纸贴、雌黄和粉涂,你为什么不用?”
絮果带着一脸墨香抬头,白皙的脸蛋上不知道何时被划上了一长一短两道墨痕,就像小猫的胡须,絮小猫双眼茫然的看着他爹:“什么纸贴?”
“你们夫子没教吗?”
絮果摇摇头,夫子只要求了不能涂抹。一旦看到涂抹的痕迹,哪怕后面改正的是对的,也会按照错误一并处理。
连大人:“!”
“我没看见阿爹用过啊。”絮果都快哭了。
连亭确实不常用,因为这些小手段不能用在奏折里,至于平日里的书信往来,连亭也已经训练有素,不会像絮果这样频繁出错。絮果看不见他用,自然不会知道,而连亭以为国子学外舍肯定会教,这才造成了如今的乌龙。
“其他小郎君上学的时候都不用的吗?”连亭一边从絮果的书房里把他早就给儿子准备好的东西找出来,一边问。
絮果想了想,好像是有用的吧,只是因为他的几个朋友都不用,他才没有特别注意。
闻兰因和小叶子几乎不会出错,至于犬子,这也是个生猛的狠人,要么就硬着头皮把错的往上交,反正他写对了字的答案也不一定是对的;真错的不能看了就撕了重来,那么厚的一个功课本,如今已经快被犬子撕光了。
连亭:“……我们来说一下这些东西都是怎么用的吧。”
纸贴,顾名思义,就是把正确的字写在纸贴上,再裁下合适的大小贴在出了错的位置上。优点是方便快捷,简单省事。缺点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纸贴,还很容易掉。
连大人带着儿子当场体验了一下,从小心翼翼裁下合适的大小再到黏贴,絮果都做得非常不错。连亭本来还下意识的教了儿子一些怎么能剪的大小合适又节省纸张的小技巧,他以前在内书堂里就是这么做的,等说完了他才摇头失笑:“不,你不用这么剪。”
絮果不解地仰头看阿爹:“为什么?”
“因为我们絮哥儿不需要省钱啊。”连亭再一次感谢自己已经身居高位,能让他儿子成为一个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的富二代。
雌黄和粉涂大同小异,就是直接用粉末盖住错误的地方,等干了再在那上面重新写字。唯一的区别是,粉涂会比较影响美观。雌黄是更好的选择,不易脱落不说,还能一次就盖住错字。是当下最受欢迎的方式。
“信口雌黄这个成语你们学到了吗?”连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