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恒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很是认真,但眼底里也有藏不住的兴奋与期待。
可见,离开帝京对她来说很有新鲜感。
他拿出包裹里的书,发现是很寻常的书册,不免有些诧异。
希飏这是搞什么鬼?
他一心二用地回答妻子的问题:“我当时心情不怎么好,毕竟刚知道了一个很大的秘密。而我也查过了自己即将赴任的郡县,知道那并非净土,必定有许多麻烦等着我。”
“啊?”闾丘清雪没想到是这样的,当即道:“抱歉,提及你不悦的事了。”
希恒瞧她一眼,无奈一笑:“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夫妻本该坦诚相待,你想知道什么便问,能回答我必定不会有所隐瞒。”
他在朝为官,如今又是小皇帝重用的人才,那自然不是什么事都能跟妻子说的。
“夫君……”闾丘清雪与他相处起来,态度自然许多,胆子也比刚成亲那会儿要大一些,不至于说几句话就很紧张:“你和我以前想象中的不一样。”
希恒一听,笑了:“你也与我想象中不一样。”
想了想,他干脆把不一样之处说了出来:“我从前看你做任何事都是一个词儿:从容。却不想,你也会有窘迫的时候。”
闾丘清雪气息微微一窒:“这是好话,还是孬话?”
希恒伸手,用手背轻轻擦过她的脸颊,道:“不好,也不孬。是实话!”
他又说了句:“这样跟真实,至少不会发生我一开始十分犹豫的事。”
“犹豫?”闾丘清雪听明白了。
原来,他不是很乐意娶她的?
希飏坦然点头,含笑道:“我虽不才,却也不想娶一尊菩萨放家中供着。因此,飏妹一开始极力建议的时候,我是拒绝的。”
闾丘清雪:“……”
她想也不想,下意识道:“我不是什么摆在供桌上的神像,不过就是个平凡普通的人罢了。”
希恒失笑:“我们俩,一定要互相谦虚吗?”
闾丘清雪愣了下,想想也不由觉得好笑。
可不是么?帝京双绝、第一才子,说“我虽不才”,而她在帝京久负盛名,说自己“平凡普通”……
“做人不需要太刻板。”希恒趁机说道:“人这辈子只活一次,有时候也要为自己而活。怎么开心怎么来,正常人都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哪怕有时候走错了路,错了就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语调轻松随意,闾丘清雪一听,似乎有点明白他说这些话的意思。
原是他不喜欢她做那端庄贤淑的典范,一如当年,鼓励她活出自我来?
“夫君。”她抿了抿唇,道:“你在多年前就曾教导我,让我无愧于心就好。可我这些年实在是……”
希恒看着她,问:“那你觉得这些年愧心了吗?”
闾丘清雪认真想了想,点头道:“我敢说无愧于闾丘家门楣、不愧贤国公府嫡女的身份,但我自己……也确实在很多事上,委屈了自己。”
“过去的事,改变不了。”希恒也不多劝,只道:“以后,你是希家长媳,希家不需要你做金字招牌,你顾好大局的背后,只管做你自己便好。”
闾丘清雪有些茫然,也愿意敞开心扉与他说心里话:“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自己。”
“这个问题问得好。”希恒轻笑一声,道:“别人我不知晓,我就用飏妹来给你举例子。”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书,道:“飏妹身为摄政王妃,她端着王妃架子在外的时候,是不是也挺威风的?”
“嗯。”闾丘清雪点头:“很有气势。”
希恒又问:“但你知道,她回到家、回了自己房中是什么样的么?”
闾丘清雪自然知道,她又不是没见过!
“她在房中,站没站姿坐没坐相,镇日歪歪斜斜、懒洋洋的样子。”她认真回忆:“我时常见她鞋子也没好好穿,后跟都被她踩平了。”
怎么说呢,希飏就是一个凌乱感,但却不让人感觉她很邋遢,反而觉得她那是一种肆意潇洒。
没办法,人家就是有这样的气质。
“那不就成了?”希恒顺势说道:“你多年习惯,不可能像她那样,而你也不需要像她。你只管做自己,我只是希望,你不是因为委屈自己来成全这个身份,而是,这个身份能带给你更好的状态。”
闾丘清雪若有所思。
希恒见她需要时间消化,也不再说话了,低头去翻手里的书。
不想,刚翻开两页,他像被烫到了一样,倏地合上了手里的书册!
“怎么了?”闾丘清雪没见过他这么不淡定的时候。
希恒把手里的几本册子重新包好,放到一旁的矮柜里,道:“没事。”
闾丘清雪狐疑地看着他。
在她眼里,他永远都是淡定自若、从容不迫的,方才竟似乎露出了一丝狼狈的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