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晏山率先朝小区内走去,康序然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始终不说话。他想起童年的放学后,补习班停课,他提前回家,目睹父亲赤裸地和陌生女人重叠着躺在沙上,他们很肮脏地融出一团看不清的肉色巨物,惊悚的五官被稀释了,此场面成为他记忆中无法消退的画面,持续骚扰他的人生。
高中便在一起的女友去国外的第一个月和他提出分手,隔天通过朋友得知她在朋友圈晒出了新男友。
背叛,康序然觉得他的生命被这两个字锁住,一步步都走得心惊。他爱晏山,时常感到晏山是他生命中无法割舍的另一半,第一次享受被人珍视和宠爱的滋味,所以要牢牢抓住晏山,在每一个怀疑的时刻警告他。
警告他,不要丢弃我,为了你我与家庭对峙,为了你我抛弃千千万万人选择的寻常人生。所以,不要丢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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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答辩前一晚疯狂写文T_T
第9章她不叫米兰
程满满把沙垫劈头盖脸地扔砸过来时,童米兰不得不承认,霎时的恐惧翻江倒海,让她的胃部猛烈抽搐,后脑勺胀。她忘记了姐姐告诫她,要做一个钢铁般的人。
沙垫不是凶残的利器,多数时候它给人温暖的印象,但它要是使劲砸出五官的轮廓,还是疼痛的,甚至将呼吸都收纳了。童米兰先失聪几秒,随之迅作出反应,暴烈地蹦跳起来,举起桌上的遥控器投掷,向程满满反击。
必须要反击,要以更凶猛的张牙舞爪保护自我,否则随沙垫而来的可能是玻璃、剪刀,这时候扔出去的物体决定她会受到多少伤害。
童米兰憎恨疼痛,即使她曾忍耐过无数痛苦,但只要想到疼这一感受,她的汗毛立刻倒竖、心脏缩紧。
她和程满满之间就像下雨似的疯狂闪烁起来,恍若五彩的罩灯一下一下放闪,只是落在地上都成了石块,砸得地砖砰砰响。
程满满一跃而起,从桌上毛躁奔来,顺道抄起桌上的一只茶碗,手臂一挥一放之间茶碗底就狠狠砸中童米兰的额角。童米兰只觉整个视线被一块黑色的油布遮住了,程满满跳起来扑向她时像一只矫健的猫,自己则是被踩住尾巴的老鼠,动弹不得。
血徐缓滑行而下,最初只是额角跳得厉害,童米兰狐疑为什么有水滴下来,拙笨地摸摸脸,指尖湿红,立刻嗅到铁腥味。怎么这次没有感觉到很痛?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被暴力和野蛮裹挟了,即使从懂事起就在努力地在规避受伤害。很快童米兰感到恶心,她跌跌撞撞向后栽,靠住墙壁,像一只虾子般俯下身去,张开口“哇”得一声呕吐了出来,食物残渣摩擦喉咙的凹凸感使她恐惧异常,她快把所有污秽的、陈旧的东西都吐出去了。她的下巴卡在两膝之间,视线局限在这四方里,她的胃怎么容纳这么多食物,明明她这样瘦。
晏山夜晚回到家时,从地下停车场上楼,在电梯里遇上几个民警,民警和他一同上楼,晏山抵达楼层时留意看了看楼层显示,电梯在楼上停住。
怀着一些好奇的心情,晏山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身上楼,电梯门开就听见喧嚣的吵闹声,从狭窄的楼道紧密地袭来,晏山被声浪一推,顿了顿脚步。
童米兰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吼叫起来也不尖细,仍旧有些粗糙,语快起来就粘连成一片,晏山听不清他们吵些什么,走过去看见程满满光着上半身站在门外,背上许多鲜红的抓痕,民警不断将童米兰往门里拉,想要分开两人。
童米兰额角有干掉的血,变成非常深的红褐色,在楼道暗沉的光的映衬下十分可怖,再加上她睁着一双圆鼓鼓的眼,嘴里咒骂不断。她被民警固住腋下向后拖去,两条纤细手臂支伸出来仿佛螃蟹,程满满通体赤红,往前扑,兀自咬紧牙关,民警恼怒了,大声说:“你一个男的打女的好意思吗?”
“他妈的,他也算女的?你自己看看他身份证上写的男的女的!”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民警也愣神了,门外瞬间跌入死寂。
晏山已后悔上楼,更不应该久留,但童米兰透过人与人的缝隙看到他,眼里盛满许多情绪,碎被血黏住了,干硬的,好像能一捏就碎成渣,童米兰的心或许也碎成渣。童米兰死死盯住晏山,仿佛除此之外她没有可以注视的事物,她要为眼神寻一个寄托,让自己不必羞愧、心灰。
也不知童米兰哪里来的气力,能挣脱民警跳到程满满面前去,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清脆的巴掌就扇到程满满脸上去,留下五条火辣的红印。民警严肃地再次锢住童米兰,厉声批评她。
这次程满满没闹了,脑袋偏斜着噤了声。
晏山觉得自己该识趣离开,装作一无所知,但童米兰对他轻轻摇头。民警注意到晏山,让他不要凑热闹,童米兰说:“他是我朋友。”
室内狼藉,几乎没有下脚处,民警要求去派出所调解,童米兰拜托晏山跟她一起,站在她的身边时,晏山才现她抖得厉害,丝毫没有敢在民警面前打人的嚣张气焰。
其实晏山不想掺和到别人的私事中,只是童米兰看他时那样凄哀,晏山心软了。
在派出所,民警让童米兰出示身份证,童米兰把皮包的金属扣摔得震天响,掏出一张身份证,亮到桌上去,那上面的照片赫然是一个男人的面孔,有棱有角的方正脸庞,头剃得好短。原来童米兰不叫米兰,身份证上的名字是童伟强。
民警拿起身份证仔细端详,震惊的眼神在身份证和童米兰的脸上来回游动,最后问道:“童伟强,这是你本人的身份证?”
童米兰的衣服换过,在车上已经把头梳理好,此时又是精神抖擞的,看人时眼睛毒起来,能剜掉人的一块好肉那般,她声音拐着弯说:“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