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或许是连夜的奔走让他消耗太多精力,很快,房间里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师从烨这才睁开眼睛,撩开床边帷幔,垂眼去看季冠灼。
他睡得很熟,一张脸埋入厚重的红绸被褥中,越衬得肤色雪白,裸露在外的手臂像是羊脂雕成的竹节,泛着莹润的光泽。
胸腹中涌动的情绪,让师从烨克制不住地想要亲近季冠灼。
这种欲望几乎已经压过他的理智,烦躁和暴戾的情绪在胸腔中反复翻涌。
师从烨伸出手,手掌落在季冠灼脸的上空。
温热的吐息喷薄在师从烨的掌心,烫得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杀欲和情欲来回堆叠,厚重又浓稠,像是拨不开的迷雾。
脆弱的脖颈就在他的手下,只需要微微用力,便可以轻易扭断。
但最终,他只是用力地收回手。
师从烨没继续留在房间里,而是转身离开。
乌乡的新县衙被修得极好,院中还种着百姓自旧乌乡移栽过来的花。
那花开得极好,淡蓝色的花瓣在天光的映照下,甚至透出几分剔透来。
楼下的房间里传来衙役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更远一些的树上似乎停留了几只鸟,出悦耳的鸣叫。
除此之外,整个新乌乡像是被笼罩在夜色之下,宁静而又祥和。
师从烨站在二楼,目光虚虚地落在院中,却没什么东西落进他的眸中。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优柔寡断过,不管什么事,他从来都能以最快的时间做出决断。
除了季冠灼。
帝王不应该存在弱点,是以他总能将所有可能成为他弱点的东西,都扼杀在摇篮里。
唯有季冠灼,他依赖于季冠灼的信素,也对季冠灼产生了难以言说的欲望。
倘若换做其他人,哪怕不下杀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让柒九他们把他遣送出京,而不是任由这个人留在他身边。
可……
想到季冠灼所说那句“皇上就是为了你们能够安居乐业而努力的人”,他的心陡然软了下来。
能说出这番话的人,哪怕跟他各自站在不同的立场,为的是不同国家的百姓,他都相信季冠灼不会对沧月的百姓下毒手。
季冠灼没睡太久,天色渐渐沉下时,他便已经从睡梦中惊醒。
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又走了那么远的路,他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恨不得连床脚都吃进去。
但床脚当然是吃不得的。
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披上放在一旁的外袍。好在这些日子他们也断断续续往新县衙中搬了不少东西回来,不至于无衣可穿。
匆匆拢上外袍,季冠灼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打算去楼下的小厨房里薅点吃的。
一出门,他便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师从烨。
此时,夕阳已经西沉,唯余天边一道残余的艳金色,照得人几乎移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