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睿点了点头:「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曹植的眼睛微微睁大:「这是陛下所作之诗吗,此言极妙!」
一个顶尖的文人,是可以从只言片语中感觉到好诗词的精妙之处的。
曹睿笑着摇头:「朕须没有这般文才,这诗句乃是李太白所作,朕只不过是引用罢了。」
「李太白……」曹植问道:「此人之名臣从未听说过,是哪里人士?」
「大概是西域人士吧,他还颇为喜爱皇叔的诗赋呢。」曹睿随口说道:「皇叔开始用宴吧。」
皇帝不愿说,曹植也无法勉强:「臣谢陛下之宴。」
酒宴刚开始的时候是不宜谈什么正事的。
酒过三巡之后,曹植从怀中摸出一迭折起来的左伯纸:「陛下既然喜爱臣的文字,臣前几年有一篇赋从未示人,今日臣愿将其献于陛下。」
若是诗还好一些。但若说到赋……不会是那篇千古之名的《洛神赋》吧?
毌丘俭自觉的走到曹植的桌前,将这篇赋接了过来,随即走到皇帝的桌案前呈了上去。
曹睿打开一看,右侧最大的三个字,清楚明白的写着『感鄄赋』三个字。
曹睿凝神看了下去,嘴里小声念着『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
这不就是《洛神赋》吗?
曹睿当然知道这桩公案,后人有人揣测什麽甄氏名为甄宓丶曹植写宓妃意指嫂子等等。
但现在的曹睿看起来自然是无比荒唐的,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这种传言和谣言!更何况,文昭甄皇后本名甄嫣,与宓妃又何曾有半枚五铢钱的关系?
曹睿接着读了下去:「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颻兮若流风之回雪……」
曹睿没有继续看下去,反而将这张写着《洛神赋》的左伯纸迭起来放在了一边。
曹植微微失望,还以为皇帝不喜欢这篇赋。自从黄初三年曹植写了这篇赋后,便一直珍藏起来从未示人。
今日曹植见皇帝喜爱自己文才,这才拿出来向皇帝展示,希望能在皇帝身前刷一波好感。可皇帝竟然不喜欢吗?
曹睿右手端起了酒樽:「读皇叔此赋,当饮一樽酒。来,皇叔,举白!」
两人一同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曹睿喝掉樽中酒后,借着酒意轻轻敲着桌面:「皇叔是借宓妃之口来写对先帝之怨吧?」
曹植也有些醉意了:「臣不敢!宓妃就是宓妃,与臣无关。」
曹睿笑了一声:「先帝的诗朕尽皆读过,皇叔的闺怨诗朕也读过。皇叔可要听听朕对先帝和皇叔二人诗作的对比?」
曹植说道:「臣恭听圣意。」
曹睿用手指了指天:「先帝的游宴诗多是乐极哀来丶先叙事再抒情。皇叔的游宴诗虽也是乐极哀来,但总是先写景再抒情。」
「先帝的闺怨诗,在诗中以怨妇代言己身,如『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之语。实则是在讲武帝不信于己。」
「而皇叔的闺怨诗,则是总是以美女佳人自比。如今的这篇《感鄄赋》,不也是如此丶以洛水宓妃自比吗!」
「今日将《感鄄赋》所呈于朕,也是在说朕不用皇叔。」
曹睿笑了几声,用手指着曹植说道:「皇叔,朕说的是也不是?」
曹植刚站起欲要行礼,却被曹睿阻止了:「朕与皇叔在饮酒,为何又站起身来?快坐!」
曹植无奈,坐于席上拱手说道:「臣并无此意,只是将此赋献于陛下而已。」
曹睿想了片刻:「皇叔此赋处处都在写洛神丶而非自己所在的鄄城。朕给此赋改个名字吧,去掉『感鄄赋』,就名为『洛神赋』吧!」
曹植拱手说道:「臣谢陛下赐名!洛神赋确实比感鄄赋更为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