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见寒默声凝神,忍不住再从自己残存的灵力之中分出一缕,仔细去听他二人交谈的话语。
“……秦师弟,你还是应该缓一缓。”裴明河低声说道,“你如此急切,又不休息,这样连着进魔域,身体是绝对扛不住的。”
秦正野:“……”
秦正野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手中的纸灯,默声许久后,再微微抬眼,看向空中。
江见寒知道他在看什么。
他也同秦正野一般,抬眼看了看自己留在空中的那一点萤光。
他恢复了些许灵力,那萤火的光辉,似乎也变得亮了一些。
等等,江见寒觉得自己抓住了裴明河这话语之中的关键。
秦正野能进魔域了?
他还能反复出入魔域?
这几年不见,他这小弟子蹿了的不仅是身高,还有他这修为,怎么也该结婴了吧?!
“师尊与诸位师叔都很担心你。
()”裴明河又低声道,“我知道你有能清除魔气的丹药,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你还是要休息的。”
江见寒又吸了口气。
清除魔气的丹药?这又是什么好东西?
若有此物,那修为高深一些的修士想进魔域,不就同回自己一般,来去自如,全然不会受到魔气影响。
这可是居家旅行必备的好东西,不愧是他徒弟!这些年不仅好好修炼长高了,还钻研出了这种好东西!
只是这不爱休息的毛病……江见寒有些不太喜欢。
他皱着眉,想着待会儿相见之时,他一定要好好说一说秦正野,凡是还是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什么反复出入魔域,试图救回江见寒,他自己有能力应对这种事,倒还用不着他徒弟为他担心。
他的徒弟,只需照顾好自己便是。
其余一切烦心之事,本都有他来为徒弟挂心。
裴明河说了这么长一通话语,秦正野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他默默抬首,再将一缕灵力这注入手中的天灯,看着那灯火亮起,轻轻托着天灯升空。
江见寒不知秦正野究竟又许了什么愿望,是不是与他有关,他觉得自己已在这站了太久,他所想的二人一见面便立即相认的动人场景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他已经有些踌躇,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最好的与秦正野相会的时机……
江见寒犹豫着迈出脚步,朝秦正野与裴明河靠近。
秦正野肩上的酥糖,忽而抬起了脑袋,在半空中用力嗅了嗅,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不同的气息。
江见寒想起秦正野曾说过的话,酥糖对灵力变化极为敏感,特别是对他的灵力。
他的血脉总是令比他低弱的生灵惧怕,灵兽太过柔弱,以至酥糖每每看到他时,都不由要浑身打颤。
今日也是如此。
酥糖浑身一颤,连尾尖都绷紧了,根根绒毛竖立,好似觉察到了什么极为危险之事一般,可下一刻,酥糖飞快转过了它的小脑袋,朝身后看了过来,那圆圆的眼睛忽而睁大,再略微停顿了片刻,酥糖忽而发出一声嗷呜大叫,在秦正野的肩头爪忙爪乱地转过身体,用尾巴猛地一甩秦正野的脑袋,毫不犹豫跳下秦正野的肩头,飞快朝江见寒蹦跳着奔过来。
秦正野被酥糖这突如其来的举止闹得一惊,又不知是出了何事,也终于将注意自他手中托起缓缓升空的天灯中收回了神,他转过身,还微微皱着眉,抬眸朝后一望,几乎不可思议般怔在了原地。
江见寒就在他几步身后。
酥糖已经扑进了江见寒怀里,全然不顾江见寒如今浑身是血的狼狈模样,它急切地想要去蹭江见寒的脸,被江见寒一把按住,将它推离些许距离,低声道:“我身上都是——唔……”
酥糖显然顾不上这么多,毛茸茸的脑袋扎进江见寒怀里,两条蓬松的大尾巴也正不住用力摇动着,江见寒不太会应付这样的热情,他只能僵着身形,不知所措抬起眼眸,看向几步之外的秦正野与裴明河。
裴明河看起来还是那个裴明河,江见寒不太在意他的变化。
秦正野与分离之时相比,实在长高了不少,面容也已脱去了少年郎的青稚,多了几分青年人方有的沉静来。
裴明河极惊诧地唤了他一声“小师叔”,秦正野没有动,其余凌霄剑派弟子也朝此处聚拢了过来,秦正野却还是没有动。
他像是怔住了,眸中仍然带着方才那万分惊诧的神色,目光死死停留在江见寒身上,生怕自己只要移开目光,江见寒便会再度消失不见。
江见寒也没有动。
他沉默不语,未曾回应任何一人的呼唤,只是颇为局促地注视着秦正野,也默默将目光落在秦正野身上,希望秦正野能够先一步打破这令他不安的僵局。
他以为自己同秦正野相见,该是两人私下会面,周遭不会再有其余人,他若有什么话语,都可以单独说给秦正野听。
他未曾想过再会之景会是如此,这么多人看着他,他好不容易才有的那些情绪,好像一瞬又被逼回了那封闭的躯壳中去,他难以言语,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到了最后,好像也只能极为紧张地抬起眼眸,极生硬望向秦正野,干巴巴唤:“……正野。”
这么多人看着他时,他连唤秦正野的名字都有些紧张,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叫得太过亲热了一些,其余人去唤自己的弟子时,或许并不会用这样的语调,他不知所措,见秦正野好似确定了什么一般朝他看来时,江见寒也只能再清一清嗓子,道:“看来是我赌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