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秦正野为他备了许多灵药,说是以备不时之需,还有不少若他失了灵力之后,可能会用到的东西,秦正野当然不可能料到今日之事,他就是担忧江见寒同前世一般遇到危险,这才恨不得将所有事都考虑在内,做出了许多原先看来极其荒谬的决定。
江见寒先找到了那个存放灵液的置物袋,取出灵液时,他忽而发觉置物袋内还放了一张纸条,江见寒不知这是何物,蹙眉将纸条拿了出来,一面定睛去看——
纸条上并无文字,秦正野似乎匆忙扯了张纸条,在上头仓促画下的歪歪曲曲的笑脸,江见寒沉默看着那纸条,不明白此物出现于此的寓意,不明白秦正野为何要在仓促间给他留下这么一件东西,不明白……
可有些事,他本就不必明白的。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情感总比别人迟缓,对他那小弟子所行之事,他总是看不透,这东西只是一时兴起所为,
并无多少深刻含义,或许只是秦正野为他准备这些东西时,心中忽而便涌现的情绪……
江见寒再稍稍一顿,重新看向了手中的纸条。
秦正野的画工其实很不好,那笑脸有些歪曲,看起来很是丑陋,可江见寒心中还是有了一种分外古怪的感觉,他有些费劲地去细细品味这情绪的味道,太过生涩,有些困难,但还是勉强从中辨别出了几l分与众不同的感触来。
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中,在一片空寂的荒芜中击打出微弱却清晰的声响,带着令人全然不知所措的余韵,在他的心中一点点漾开。
他看着那纸条,在这种近乎绝望的逆境之中,他竟然有些压不住自己微微弯起的唇角。
江见寒将纸条收好,放在置物袋内似乎并不保险,若是他不小心将置物袋弄丢就麻烦了,他几l乎没有犹豫,直接将纸条叠好塞入怀中,顺手拿起一瓶灵液,毫不犹豫一股脑喝了下去。
他不在乎此物的口感味道,只要能尽快补充上灵力,此物哪怕再难喝他都不会介意,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这灵液的味道还算不错,略微清淡了一些,透着一股清香,有些像是……
像是掌门师兄的茶。
他的心好像又轻轻被撞击了一下,秦正野似乎误以为他喜欢喝茶,于是连夜为他准备这些东西时,秦正野好像还特意在这灵液内加上了茶叶的气味。
江见寒弯起唇角,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意来。
他又喝了几l口灵液,灵气开始舒缓恢复后,他开始强逼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今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噬灵魔如何尚且不说,最古怪的,还是这忽而裂开的界隙。
魔域与八荒之间,仅有幽冥山处一个入口,有数个宗门在此处镇守,万千年来,此处不知布下了多少个阵法,以阻挡魔物进入八荒。
除去这一个入口外,魔域与八荒之间并不联通,而是隔着如同纱帐一般的界限,这纱帐间有不少缝隙,可界隙不可能轻易打开,八荒中不论哪个宗门都没有这样的术法,这场面,江见寒只见过一回。
那是在域外,在那锁龙阵中,往魔域的界隙撕开了一道裂口,数不清的魔物涌入,与龙族纠缠、厮杀。他那时记住了开界隙的办法,可那不过是依靠天赋强记下的步骤,他并不知其中原理,若要他开启界隙,他只能去寻那几l处界隙极为脆弱之地,再耗去自己大半的灵力,或许才能够勉强成功。
能轻而易举做到这种事的,江见寒只知道一个人。
他察觉的气息不可能有假,可当年相澈的剑也不会出错,此事扑朔迷离,他心中似乎隐有个想法,却怎么也不希望他的猜测是真。
江见寒摇了摇头,决定将这并不重要的胡思乱想弃之脑后。
他现今只需专注去想一件事——尽快恢复他的灵力。
无论是寻纱帐薄弱处强开界隙,还是寻到幽冥山入口返回八荒,无论哪一种,都必须在他恢复灵力后方才有实现可能。
江见寒又喝了几l口秦正野为他准备的灵液。
同秦正野许诺之时,他其实并不知自己应当如何去做,也不知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
他将话说得那般笃定,不过是害怕秦正野犯傻,真废了他的那双手,往后再不可拿剑,那时就算秦正野不后悔,他也会为此而心疼难过。
可现在,江见寒觉得自己已有了十成的把握。
他垂眸看向自己手背上所留的那个与秦正野相系的生契。
进入魔域之后,传讯玉符彻底失效,这生契,就是他与秦正野之间唯一的联系。
生契不能传讯,不能转达他的话语,可生契尚在,他就能知秦正野平安。
是,前路未知,前途迷茫,他甚至不知自己落在了魔域之内的哪个地方,可这一切在江见寒看来,都不怎么紧要。
就算没有十成的把握,他也能想办法弄出十成的把握。
为了秦正野,他能将一成变作十成。
为了秦正野。
他绝不会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