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春水没忍住,又直白地看了一眼钟点工的脸。
眼睛在口罩外面,能看的清清楚楚,这双眼睛如果能让人自卑,季春华这个大明星就没法活了。
口罩紧贴鼻梁,从被撑起的弧度就能看出这鼻子有多优越,尤其是段春水这个侧面视角。
脸部线条也是能大致看出来的,很流畅,不像队里某个人的多边形脸。
唯一没法看也没法猜的,是完全遮住的嘴巴,那嘴巴得多拉胯,才会把这张脸拉到会自卑的境地?
或者是,“你皮肤不好,脸上有胎记?”
钟点工:“和额头一样。”
段春水确认了不是皮肤问题,钟点工额头上的皮肤,和他手上的一样找不到瑕疵。
大概是嘴巴了,发出那么好听的声音的嘴巴。
段春水克制住向钟点工嘴巴看的冲动,伸手关了灯,房间彻底黑了。
除了有亮光的眼睛,其他五官都看不到了。
即使在这么黑暗的环境里,钟点工躺下后也没有摘口罩,脆弱又倔强。
既然这个被赶出家门,用他不用的手机都要以工抵钱的钟点工自卑自己的脸,段春水便也没再提口罩的事,这大概是他的一层保护膜。
房间黑了后,视线被封闭,其他感官就会被放大。
这房间的床是两米的,正常来说,两个挺瘦的男人各躺一边,中间还会留下空隙,但因钟点工对他不设距离,没有刻意睡到另一边,所以他的睡衣贴到了段春水的手背上。
不是很贵的真丝睡衣的顺滑感,是很柔软的棉纱,上面一股质朴天然的皂角香气。
段春水的妈妈是一位植物学家,她很喜欢用植物来代替一些化学用品,曾带回家很多皂角回家捯饬,所以段春水对这种气味很熟悉,好像一下回到了在花园蹲在妈妈身边,看她剥皂角的小时时光。
这是段春水七岁以后,第一次和别人同床。
可能是因为这个脆弱敏感又清冷倔强的小白花,对他一点没防备,全然接受床上有一个他,段春水对他也没什么生理和心理的抗拒,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做了个不太轻松的梦。
梦里他听到钟点工叫了他一声:“段队。”
声音在梦里比平时里喑哑许多,有一点模糊。
他停住不知道要去向哪里的脚步,转头看到钟点工站在一片水雾缭绕的湖边。
他那双黑若点墨的眼睛盯着他,伸手摘下了那个黑色的口罩。
口罩慢慢滑落,他终于看到了他的嘴巴,高挺的鼻子下面涌出一股深红的血,一张溢血的嘴出现在他眼前。
唇角上扬,忽然张开,非人的血红舌头飞速冲他而来。
他躲不及,被那根诡异的血舌层层缠住。
段春水手指微动,血舌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将他的手密不透风地缠住。
从脚踝缠到脖子,血舌紧紧地缠绕,段春水几乎
要喘不上气来,长舌的血腥气冲他鼻子里钻,他全身沾满黏腻的液体,在窒息中濒临晕厥。
段春水猛地睁开眼,从梦中醒来。
梦中那黏腻的,全身湿漉漉的感觉还在,可房间没有诡异的血舌,连钟点工都没有。
天已经大亮了,从窗帘缝隙中透出的一线光都能把房间晕亮。
身边的钟点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枕头上连凹陷的痕迹都没有。
外面穿来隐约朦胧的声音,段春水听不清楚。
他呼了一口气,让他睡前一直想钟点工的嘴长什么样,血嘴长舌满意了?
段春水从卧室出来时,钟点工正好端着一砂锅汤从厨房走出来。
他穿着雪白的衬衫,连腰间灰色的围裙都不染尘污,餐厅格子窗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在发丝上晕开明媚的晨光,干净明亮。
他做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都什么时间了?一个男人睡懒觉睡到这时候像样吗?”桑桑慢皱眉说。
段春水:“闭嘴。”
桑慢慢:“?”
桑慢慢:【他一个男人竟然敢顶撞我?】
系统捂脸:【……求你闭嘴吧。】
江念在安静无声的钟点工身上看了看,又看看黑脸的队长。男人地位本就卑下,一个男人再爱上另一个男人,未来有艰难两人心里应该也清楚。
王德正拉着钟点工问:“小青,你知道男德班招生有什么条件吗?我可以去听课吗?”
“只要是小区里的住户就可以去,每天都有服务于小区的公益性的开放课。”钟点工说。
江念:“你还挺了解的,你也去那里上过男德课?”
段春水坐过来,端起一杯水喝。
江念看他一眼,听到钟点工说:“男德班的人都是一群很有男德很善良的人,我被赶出家门后,他们帮了我很多,所以我偶尔会给他们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