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一次寒冬腊月里,独眼婆端着一盆水泼出来,让阴萌湿漉地哭着走回家。
女孩也傻,回家后对爷爷说是自己贪玩掉下了沟。
老头也傻,还真信了。
李追远知道,老头疼爱孙女是真,但粗心大意也是真,要不然当年也不会真相信儿子留下的那封「书信」。
阴萌没和独眼婆热络,只是淡淡道:「我把人捞出来吧。」
「哎,哎,好好好。」
阴萌看向那俩本地的同行,俩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也不好说什麽,只能自顾自点根烟,闷着头把家伙事又背了回去。
人家那是捞她亲妈,算不上坏规矩抢生意。
虽说心里有点膈应,但本就是热手玩玩的,那就操持起来。
谭文彬布置起供桌点起了蜡烛,润生将小渔船搬了过来,置于河塘边。
阴萌站在供桌前,开始做法事。
李追远站她身旁,饶有兴致地看着。
相较于自家太爷在法事上的随心,阴萌明显专业标准得多,很多仪式虽然并不标准,却也是能瞧出古礼。
尤其是那自喉咙里出经唇齿快颤出来的嗨涩音节,让李追远很感兴趣。
昨晚老头在做生意时,面对那鬼影,也是用这种方式在交流。
鬼话连篇,有时候也可能是对某种特殊能力的褒义词。
法事走完,阴萌开始准备捞尸,但还没等她离开供桌下去,就见润生和谭文彬俩人已撑船而出,用的,还是阴萌的家伙事。
阴萌叉着腰,有些无奈地看向李追远:「这怎麽好意思。」
「没事,他们手痒。」
阴萌笑道:「我也手痒啊。」
她因为价格贵,一年到头也接不了几单捞尸生意,这次也是摩拳擦掌呢。
润生和谭文彬配合很默契,两具尸体因粘在一起无法分开,二人乾脆肩并肩一人背一个,然后:
「一,二,三!」
自船上,齐跳落地。
阴萌观看完了全过程,有些意外地说道:「南通那边捞尸的规矩,和义们这儿好像。」
李追远不置可否,要是让自家太爷来,阴萌怕是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润生那一套流程,是被自己根据魏正道书中记载纠正过的,包括《正道伏魔录》里对付死倒的招式,也是他教给润生的,谭文彬则是跟润生那儿学的。
可以说,润生他们刚刚展示的,是教科书模版,最专业的规范动作。
懒得卸下再卷了,二人将尸体径直背入独眼婆家中,一排长凳上铺着一张大凉席,尸体就搁上头了。
独眼婆找来一条白床单,将儿子儿媳给覆住,随后鼻子一酸,正欲进入状态哭时,旁边俩女的上前,一个捅了捅她的腰,另一个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独眼婆马上警醒过来,先驱散了进屋来看户体的村民,只将自己亲族放进来,接着又特意上前,牵起阴萌的手,将她拉入了屋,随后将客厅门板竖上。
屋外,村民们纷纷交头接耳。
谭文彬见李追远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自己也就跟着蹲了过来,好奇问道:「小远哥,他们不赶紧张罗着办丧事,这是要干嘛?」
李追远:「托孤。」
谭文彬:「他妈的能这麽不要脸麽?」
李追远没回答,低头看着脚下一只正从泥土里往外钻的蚯蚓,半截身子在外头半截在里面。
谭文彬又问道:「小远哥,那我们怎麽办?」
「怎麽办?」
「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帮帮她?」
「和我们有什麽关系?」
「最起码,也算是朋友了吧?」
桢「那就尊重朋友选择。」
「额—」谭文彬用力抓了抓头,「可这事儿不得劲,万一她真昏了头答应了怎麽办?」
「那就尊重她的命运。」
屋子里。
阴萌站中间,四周站着一群人,还有那俩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