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的话令苏灿二人瞬间一震，都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张叔您真会说笑，说几句话怎么还能小命不保了，我胆子小，您可别吓我。”刘奋进干笑两声。
“爱信不信。”谁知老张却啐了一口，随手将卷好的烟卷封口后放到嘴里，掏出火柴开始点烟。
周围很安静，火柴点燃发出“嗤”的一声，烟丝燃烧得“咔咔”响，随后“吧唧”一声，老张狠狠地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卷，吐出一阵白烟后，露出了满足的神情。通过烟雾，刘奋进盯着老张那布满沟壑的脸，忽然笃定面前这个脊背佝偻着的老人心中肯定藏着不少秘密，刘奋进甚至觉得他那句话是在见过很多人只因为一句无心之言就将性命丢在这里后的真实感触。
见刘奋进愣神，一直远离二人坐着的苏灿站起身，将地上的痕迹清理干净后走到刘奋进身旁坐下，伸手在他的肩膀拍了一下，将人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刘奋进从情绪中抽身，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苏灿，才转向同样疑惑瞧着他的老张。
“刚刚想起一个人，溜号了！”刘奋进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张叔，之前一直没仔细瞧，如今看您的长相，我怎么感觉和我们之前见过的一个人很像啊！不但长得像，身上很多痦子这点也一样，说不准你俩有亲戚呢！”
“我外面没亲戚！”对于刘奋进的话，老张并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但却也不再疑惑刘奋进的失神。
“那还真是巧了，就您那眉眼，还有板起脸来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刘奋进本是打算为自己走神找个借口，谁知此时越看老张越觉得熟悉，于是又自顾自接了一句，“您和小芳要是走到一起，谁都得把你俩认作父女！”
“我没有女儿！”刘奋进说完，老张不耐地接了一句，就开始一口一口地抽着旱烟。
听到刘奋进的话，苏灿一怔，老张和小芳长得像？因为不能随便开口说话，苏灿一直是躲着老张的，此时不由得将视线集中在了他的脸上。仔细端详了一阵，透过那张布满沧桑的苍老面庞，苏灿还真的看出了几分熟悉之感来。可他的熟悉却不是来源于小芳，而是他曾经在小芳卧室看到的那张老照片如果忽略掉弯下的脊背和耷拉下的嘴角，老张身上的确能看出照片上那长相与应先生很像的年轻男人的影子。想到这层，苏灿立即在刘奋进后背上敲了一下，随后开始用食指在他的后背上写了一个“应”字。
此时，刘奋进还在引导着老张开口讲话，忽然被推了一把，随后就感觉苏灿在他背上一通乱摸。刘奋进今天穿的呢子大衣虽然不厚，但也不至于薄到能够清楚感受出苏灿在他背上写的字。对刘奋进来说，苏灿动作如同在给他抓痒痒一般，于是回身一把抓住了那只作乱的手按了下去，脸却一直对着老张。
“听宋婶说您要回去看孩子，既然没有女儿，那家里的一定就是儿子了。刚巧小芳家也有儿子，我家就只有我和苏苏两个，可羡慕小芳有哥哥呢！虽然应哥大我们十岁，我和苏苏还是可喜欢他了！”
刘奋进虽然没感受出苏灿写的字，他却有自己的问话思路，半真半假地将应先生的身份引了出来。
“应哥！”老张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触动，抬头直直地看向刘奋进，“你说那人姓什么？”
“叔，您怎么？”刘奋进佯装被吓到，身子小幅度向后退了一些，直接靠到了苏灿的身上。
“我问你他姓什么！”没得到回复，老张的情绪激动起来。
“您问这个做什么？应哥可是翠珍姨和晴姨的宝贝疙瘩，您别乱打主意！”
刘奋进当然不知道应先生姓什么，甚至是小芳他都不清楚她的具体名字，于是只能挑着自己知道的信息，反问了一句。
“翠珍！是他，绝对是他！”
谁知听了刘奋进的话后，老张不但没有追问，反而状似癫狂地反复重复着一句话。
苏灿和刘奋进对视了一眼，看来之前他们的猜测成真了，面前这个老张还真就是小芳卧室照片上的那个人，只是不知道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竟然变化如此之大。而如今看来，老张还可能是应先生的生身父亲，那么应先生和小芳岂不就是——
“张叔，您还好吧！”
想到这儿，刘奋进轻轻拍了拍老张的肩膀，语气轻柔地询问了一句。
沉浸在回忆中的老张被刘奋进拍醒，抬起头望向面前之人，苏灿惊讶地发现，此时老张双眼含泪，他竟然哭了！
“丫头，你能再和叔说说你那个应哥的事儿吗？”老张的语气罕见的软了下来。
“您打听应哥做什么！”刘奋进露出一脸防备的表情，顺着之前的话头继续编了下去，“我们和翠珍姨是街坊，她对我们姐妹特别好，这次家里拖好些年没联系的二舅给我们找工作，翠珍姨还嘱咐我们常回去看她呢！您问我们姐俩的事儿，都可以告诉您，但打听翠珍姨，我们是绝不会透露半个字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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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老张话说一半，又停了下来，掐灭烟蒂看向刘奋进，“算了，你说你们家和臧师傅好些年没联系？”
这是见面以来，老张第一次对苏灿和刘奋进表现出好奇，刘奋进知道他的目的短暂地达成了。
“对啊！虽说我们是臧师傅的外甥女，但私下关系并不熟，他以前也没怎么和我们家联系过，这次家里面托他帮我俩找工作，结果没料到他竟会这么不上心，直接把我俩丢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地方的确不适合小姑娘！有这样的二舅确实挺糟心！”老张也跟着感叹了一句。
“小时候就一直听家里老人说起，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可着这个不怎么露面的二舅，将他养得人模狗样的，竟然和家里单方面断了联系。姥姥姥爷含辛茹苦地将他养大，也不见他尽孝，那就是个白眼狼。我说这回怎么同意帮我俩安排工作呢，合着他就没安好心！直接把我俩丢在这儿就不管了，他是完成任务了，却啥都没和我俩说，弄得我们现在还一头雾水，连这是哪儿都不知道！”
刘奋进说着竟还带起了哭腔，仿佛真的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旁的苏灿看不下去了，推了他一下，示意他演过了。
“你别拦我，我今天就是要揭了那个没良心的底，让大家都看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刘奋进激动地说，表情狰狞，仿佛下一刻就要抽过去，将一个被恶人迫害的无知少女演绎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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