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禾雪在屋前屋后洒了雄黄粉,如果加白酒搅拌,效果原本会更好,但寺庙中没有白酒储备,只撒了干粉。
其实寺庙后堂的院子里长了半夏,一般长满半夏的地方,蛇皆不会靠近,还会特意绕道走,缘由是半夏这种植物流出的汁液非常麻,对蛇具有极大的刺激性。
辛禾雪为了以防万一,在床头床尾四角都挂上了雄黄大蒜球的香包。
不过比起这些,最好的办法规避办法是五毒符。
那是尼姑庵里的尼姑将五色材质裁成了五毒——蟾蜍、蜥蜴、蜘蛛、蛇、蜈蚣的形状,受赠的施主贴在门楣或者是卧房当中,能魇毒虫。
每年的五月五日,民间常常以五毒符和辟瘟丹来辟邪驱毒。
但是现在已经是十月份。
昨夜落了一夜的细雪,堆积在后堂的残枝枯草之上。
竹篱笆与松木竹林环绕着,竹丛底下湿漉漉的,雪融化了的水浸入泥土中。
寺庙后堂不过再沿着这条小径走数十步,就有一处野山泉,竹林掩映,温泉池底是光滑的岩石,地热涌出,气泡扩散,水雾朦胧,空中散发着淡淡的硫磺气味。
辛禾雪已经完全没入了池中,他双手掬了一捧水,浇在脸上。
脸上和乌发皆是湿淋漓状,清透水珠顺着下颌流畅的弧线滴落下来。
他的唇瓣抿直成了薄薄的片,中央的唇珠因为挤压而绷得发白,但唇周边缘却从淡淡的粉加深了颜色,在氤氲的水雾里,薄红使得唇部无端多出了几分旖旎。
雪白近于无色的人被热水蒸出轻淡的粉,身上隐约的清冷距离感驱散了,气息极浅极柔,好似一伸手就可以触碰上青年白腻如羊奶流淌的肌肤,再恶劣地或捻搓或含吻,将淡粉色化成乱七八糟的潮红。
林叶簌簌吹过。
血色竖瞳在竹丛间静静地窥视着。
辛禾雪后仰倚到岩壁上,眉心蹙着,心情不算太好。
他只是想到了上一世的事情。
小时候被关入五毒房里,他对此的记忆确实因为当时大部分时间神志不清而模糊了,回想不起来所有的细节。
他只知道自己被关了两天一夜,后来母妃找到了他。
他在出来之后高烧了半月。
辛禾雪方才想起了一个细微的记忆点,他反反复复半月的高热终于褪去之后,母妃在他房中贴了许多从皇家寺庙求来的五毒符,他记得母妃说的话,提到太医诊断他只是惊惧造成的高热反复。
那五毒房是用来惩戒犯错宫人的地方,毒虫毒蛇如此至多……
没道理他一点毒发的症状也没有,甚至皮肉也没留下任何毒蛇咬过的印迹。
仅仅只是惊惧?
辛禾雪觉得这段记忆有点奇怪,但因为他实在想不起来身处五毒房中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也无从解惑。
踏过草叶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牵动了他的心神,把辛禾雪从回忆里拉扯出
来。
步锦程一边拐过小径的转角,一边招呼道:“吃晚饭……了?”
话音未落,步锦程已经猛然顿住步伐,接着大呼一口气地立正,瞬间转回身去,“我、我不是登徒子,我只是以为你到这边散步。”
步锦程没有走到这边过,他甚至不知道竹林后方是温泉。
步锦程深度呼吸了两口,用力地闭了闭眼睛。
方才看到的画面却始终挥之不去。
雪白的薄衫已经水淋漓湿透了,布料紧紧黏着伶仃的脊柱线,白皙薄背的线条在腰身往里收束,那腰身很窄,像是柔软的柳枝条,两道弧线蔓延至水下。
在发现脚步之后,青年向他的方向转过头,乌发湿漉漉贴着颊侧,衣衫下浸出温滑凝香的肌肤,肩头莹润在浅色日光下有种透明感。
仿佛是蛊惑人心的水妖。
步锦程抵住了额角,说话声音莫名地有些低哑,“晚饭快要做好了。”
辛禾雪:“嗯。”
哗哗的出水声。
以及湿黏黏衣物褪下与干燥衣衫穿上带来的布料摩擦。
辛禾雪披上斗篷,“你不用去清洗一下吗?不过要小心骨折的手。”
步锦程穿的还是昨夜的衣服,药草汁液与血迹残余在布料上,在靛青色衣袍上虽说不显眼,但深深浅浅的药渍与血渍,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步锦程支吾着,初见时候的侠气好像在这时候消失不见了,耳根涨得完全是毛头小子的通红。
辛禾雪淡淡扫过他一眼,牵了牵唇角,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