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电话是什么时候挂的。
林晃回过神来时,隔壁已经没声了。搭在墙上的手掌冰得发僵,他屈了屈手指,收回手,搭在小狗上捂着。
他想起邵明曜没回答他的那个问题——他发乎直觉地一问,不知道答案会这么刺痛。
可是邵明曜,既然再没有得到过下一只小狗,为什么还要一夜一夜地等着电话。
林晃搂紧怀里的玩偶,正转身要走,忽然听到隔墙传来呼吸声。
邵明曜没走,他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过几秒后,重复。
林晃站在墙根下仔细数着邵明曜的深呼吸,数过了十来次才停,过一会儿,隔壁院门开了,邵明曜似乎独自往坡下去了。
林晃没开门看,他隐约知道邵明曜要干嘛去。
他想了想,把院里的灯泡点亮,找了个小板凳,把库房里那几大箱陈旧的书本账册都搬出来,睡衣外头套上件毛衣,坐在灯下一本一本翻。
当时抱着一丝侥幸,觉得妈妈有可能提前画好决赛作品设计稿,放在了老院。结果回来后忙着一轮一轮的比赛,一直没来得及好好整理。
正好,今晚找吧。
书本堆放多年后都烂掉了,一股灰尘混着霉味,有的本子外皮看不清,一捏还扑簌簌地掉渣。
林晃刚翻了几本,搁在一旁的老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邵明曜的电话。
他顿了顿,右手接着翻腾那些书本,左手把手机捞起来,摁下免提放在腿上。
电话里安安静静,谁也没吭声。
邵明曜推门进院,把钥匙放在鞋柜上,又窸窣地在院里小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林晃这边慢悠悠地翻着书,一页一页抿开仔细找,翻到中途揉了揉眼,听到电话另一头也传来翻书声。
学霸开始了。
林晃
瞟了眼时间——04:06。可真行啊。
但他挺习惯邵明曜后半夜学习的行径,或者说是太熟悉了,在过去的五年里。
“邵明曜。”林晃忽然开口叫了他一声。
电话里头的写字声停顿住。
“怎么了。”
“你睡一会儿吧。”
“不困。”邵明曜翻过一页书,“这几天漏了不少卷子,从头补起吧。”
林晃想了想,“计划了,就一定要执行吗?”
“嗯。”
“不能重新做个计划吗?”
“没必要。”
“真完不成了怎么办?”
“不会的。”邵明曜说,“要做的事,一直在心里记着就好了。”
难怪那么记仇。
林晃抬头看着头顶小灯泡,光圈晕开好几层,晃在眼前晕乎乎的。
“你要是困了就去睡。”邵明曜顿了顿,声音忽然远了,像在回忆,半嘲地说道:“又不是第一次了,总不会是不好意思睡吧。”
林晃下意识地勾起唇角。
口罩没遮住,漏出一声笑音。
一墙之隔,邵明曜听着那一声笑,也抬头看着隔墙的灯泡,走了个神。
他给林晃发了五年消息,从没得到过回复,换个人早以为对方换号石沉大海了。但他却没放弃,他知道他一直在。
因为他有时候会接到这个号码的电话。
每年那场火灾的日子一定会打来,其他时候也有过几次,没什么规律,可能就是莫名其妙的一天,但总在深夜。
林晃打来也不说话,头几次他还会试着“喂”几声,干巴巴地问候两句,但得不到回应,后来就也不吭声了。
他不说,他也不说,就那样开着免提摆在一旁,他会点亮台灯开始看书学习,做自己的事。
他夜间学习的能力就是跟林晃硬熬出来的,熬鹰似的。
偶尔林晃会睡着,那时他才能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点弱弱的呼吸声,像个活人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