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迅刺破他眼前的身体,力场与钢铁交接时切割出白炽的火花,一层层非人的波纹从伤痕中激烈地向外扩散开来。钢铁之手的身躯颤抖着,表层肌肤不断凸起与凹陷,就像其下掩藏着一阵阵的引力波涛。
钢铁之手暴露在外的面容变得扭曲,血肉部分与钢铁部分扭曲的度与角度都有所不同,但同样足够异样。“嘶——嘶——”某种低哑的声音在对方的机械声带上振荡开来,阿库尔杜纳一听就心生不快,对这种古怪的声音敬谢不敏。
他生气地劈下一刀,长剑狠狠刺穿对方的胸口,电火花飞快扩散,爆出一连串小型的激烈爆炸。他抽剑时,一只几乎是隐形的手从对方胸口里伸出,试图抓住他的剑刃,他将它猛力震飞。
“闭嘴!”他吼了一声。
他的第二阵攻击连绵不绝而十足狂暴,舍弃了帝皇之子仪式般的精准,将吞世者的凶狠与坚持不懈信手拈来,几乎将眼前的昔日同胞拆解成数十块互不相连的碎片。
灰色的浆液取代了鲜血,从对方解体的身躯缝隙间溢出,一声灵魂的濒死叹息在他耳边一掠而去——真的是灵魂吗?还是恶魔欺骗他们心灵的伪装?在他们的躯体里装载了一种新的内容物,来伪装出死亡之后的生命?
但不论如何,随后而至的,绝对是嘈杂的恶魔尖啸。
“滚!”阿库尔杜纳断然呵斥,将亚空间生物不甘的嘶吼和劝诱屏蔽在他的听觉范围之外。
他再度举起剑,在纳米科技开始迅修复眼前的死者之前,把他的一颗心脏和另一颗替代血肉心脏的人造之物彻底破坏,以免他太快地再度被修复,继而重新站起。
福格瑞姆的战斗比他更加轻松,甚至称得上某种意义的辉煌:他的烈火顺着恶魔向亚空间逃逸的躯体烧去,同时在现实宇宙和非现实空间两面追逐着美杜莎的入侵者,把那些精神错乱的恶魔强行驱赶回它们的诞生之地。漫天火星纷纷扬扬,每一粒萤火都是一个尖叫着遭受放逐的恶魔。
“阿库尔杜纳……”
另一个从地面上站起的钢铁之手认出了他的身份,并突然喊了他的名字。
阿库尔杜纳神经紧绷,立刻凝视着那个第十军团的表亲,试图分辨他是否还是他自己——或者他是否起码还是他生前形象的残影,而不是某种被附身的自我。
那个战士似乎刚刚醒来,还有些摇晃不定,在紊乱的记忆和停滞的逻辑中恢复状态。
就算现在帝皇之子们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但在这段时间的战斗里,他们已经分析出费鲁斯·马努斯封存在这一片区域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他们越过了生命与死亡的绝对界限,而眼前之人就是一个极佳的例子。
“你记得自己是谁?”阿库尔杜纳问。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他。他低下头,似乎对自己身体的僵硬感到吃惊,当阿库尔杜纳抽空杀死了又一个看起来像是钢铁之手的东西后,这个人才适应了他现在拥有的每一条肢体,以及他钝化的心智。
“这……”他缓慢地说,语气中空无一物,“完美无缺。”
“哦,你感受不到情感?虽然我不太想说这句话……但这就对了。”阿库尔杜纳松了一口气,轻松地推断完了钢铁之手脑子里的逻辑,“来陪我们战斗,表亲,杀死你那些有情感的兄弟——他们被恶魔附身了。这真是个奇妙的解决办法——”
他向福格瑞姆那儿扫了一眼,语气中染上担忧,“可我们还是没找到提出解决方案的费鲁斯呢……”
——
“现状如此,多恩大人,”星语者喘了一口气,紧张地俯身,甚至辨认错了罗格·多恩所在的方向——也许这要归咎于他的盲目。但毫无疑问,令他更忧虑的事情就是他刚刚口中所述的内容。
罗格·多恩的视线扫向舷窗,在那里已经能够看见美杜莎废弃而庞大的荒讯星环,以及帝皇之子舰队星辰碎屑般的微小存在。
他沉默地分析着他获得的情报。
先,这最新一份求援信报的口吻无疑来自于福格瑞姆本人,即使星语输送让其中的细节有所折损。
其次,其中的内容……
看来费鲁斯·马努斯对于如何在现实宇宙驱逐恶魔提出了一个创造性的想法;没有事物能在出生之前死亡,故而要让恶魔先进入现实,再破坏其现实的躯壳,从而将其放逐。
他选取的载体是通过某种科技沉睡在死亡中的钢铁之手……那么,在亚空间生物获得实体后,实体宇宙之人就可以直接对其造成伤害。
罗格·多恩对这一方法不做评价,即使他肯定这一策略的合理性。他唯一能确认的,是目前的状况不完全在费鲁斯·马努斯的掌控之内,否则福格瑞姆就应当一边与费鲁斯并肩作战,放逐恶魔,一边向他送来即将胜利的喜讯。
而不是继续请求他对美杜莎地面的支援,以及忧心忡忡地在战斗中抽空告诉他,他仍没有现费鲁斯的踪迹。
“让福格瑞姆放心战斗,”罗格·多恩告诉心惊肉跳的星语者,“帝国之拳会成为帝皇之子的协作者,以及处理这件事的最后一道保险,即使钢铁之手自己的科技就能完成这一切。最后,我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临近,让他们直接传讯,不要通过亚空间传递信息。你可以……”
罗格·多恩等待了两秒星语者从接连不断的喘气中恢复,随后他放弃了。“阿坎姆斯,跟我下去,定位卡拉许。瑞甘提斯,之后告诉星语者他不会因为涉密被处决,我们当前拥有的人手有限。”
——
“暴君?”安格隆喃喃,粗大的拳头悄然握紧,“王座上坐着一位暴君?”
“暴君星,”佩图拉博替安格隆补充完整个词语,他的眼睛在深色夜幕的衬托下更加冰冷,“黑暗王座,或者其他名词。没有一个固定的称呼,安格隆。但你的理解是正确的,坐在王座上的已经是一位暴君,一位下令灭绝普洛斯佩罗的暴君。”
“我们父亲最坏的那一面登上了黄金的位置,我却仍然记得我初次见他……罢了。”安格隆悲伤地说。
他握紧了战斧,收住所有沉重的情感,将炙热的回忆放回他灵魂的最深处。“我们要如何推翻它即将到来的压迫?”
“先,停止将你的斧刃对准我。”佩图拉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