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猪肥大,脖子也粗,昨日的鸡根本不能比。
赵桓熙握着菜刀绕着猪团团转,颇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知一知二摁得膀子都酸了,还不见他动手,知一道:“三爷,您要是对杀猪感兴趣,要不小人去找个杀猪匠来教一教您?”
赵桓熙颇有些被轻视的感觉,道:“谁对杀猪感兴趣?我是要杀人的!”
知一知二露出惊诧的表情。
赵桓熙不去看两个小厮,停下来用刀在猪脖子上比划了两下,心中想着须发皆白还要上战场的祖父,咬紧牙关一刀砍下去。
鲜血喷溅而出,溅了赵桓熙和知一一脸。
猪受创,厉声嘶叫挣扎。知一被血溅了,一惊之下手下力道放松,竟让那猪挣脱开去,撒蹄狂奔。
它脖颈上被砍了道口子,再这么一跑,那血还不洒得到处都是?
赵桓熙被浓烈的血腥味一衝,又被这血呼呲啦的画面一激,胃里一阵痉挛翻腾,一扭身扶着湖石就是一顿恶心干呕。略缓过来些后他指着那猪道:“快、快去擒住它,别吓着人。”
让知一知二把血尽倒地的猪抬到大厨房去给下人们午饭加菜,赵桓熙在湖边把脸和菜刀洗干净,然后沉默地坐在了湖边的石头上。
祖父说得没错,上战场他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他连砍一隻猪都这般费劲,要如何去杀人呢?猪不会还手,人还会反击。
怎么办?难不成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祖父一个人去辽东?若是、若是他回不来怎么办?
赵桓熙伸手捧住脑袋,隻恨自己没有从小习武,若是他和桓荣堂兄一般从小习武,如今定然能上阵杀敌了。
对啊,桓荣堂兄不是去了辽东么?祖父不能带他去,那应当能带上桓荣堂兄吧?桓荣堂兄和祖父能互相保护吗?
他回到挹芳苑,和徐念安一起吃早饭时,他对徐念安道:“在祖父出征前,我不打算去苍澜书院了,待会儿我就让知一代我去向先生告假。”
“应该的。”徐念安道。
他们祖孙这一别,此生还能不能再相见是个未知数,理当珍惜这段相处的时光才是。
吃过早饭后,赵桓熙去敦义堂找国公爷。到了敦义堂一看,国公爷穿着他威风凛凛的盔甲,正往小校场的方向走。
“祖父!”赵桓熙跑过去。
国公爷见了他,笑道:“来得正好,把祖父教你的刀法耍一遍,让祖父看看你去书院之后有没有好好练刀?”
赵桓熙道:“每日晨间和晚上都练的,一日未曾偷懒过。”
到了小校场,国公爷扔一把刀给他,道:“别废话,且练来看看!”
赵桓熙就认真练了起来。
国公爷站在一旁看着场中苦练刀法的少年,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二十年多前那个少年。
当时他也是这般,练刀的时候喜欢扎个抹额以防汗流到眼睛里,练完了就满面生光地跑到他面前来,问:“爹,孩儿方才练得如何?”
其实已经练得很好了,但骄兵必败,他有意要磨一磨少年的性子,便将脸一板,道:“练的什么花架式?手上有四两力气吗?再练!练不出刀风声,不要再来问我练得怎么样!”
少年不服输地一梗脖子,道:“练就练,一年之内练不出刀风声,我就不姓赵!”
他一听恼了,抬腿要踹少年,少年身手矫捷地往后一跳,嘻嘻哈哈跑去接着练了。
“祖父,孙儿练得如何?”
国公爷神游一回,回过神来,见赵桓熙正汗涔涔地站在他面前,双眼炯炯地看着他。
他不是明城,他也不可能上战场,所以,就用不着磨他的性子了。
“招式已是无可挑剔了,少了些力道而已。看祖父给你练一遍。”国公爷提起那把跟随了自己几十年的虎口大刀,来到小校场中间,一招一式虎虎生风地开始练了起来。
赵桓熙站在一旁看着,同样的招式,由他和祖父使出来,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就仿佛同样是雨,他的像是毛毛雨,而祖父,却是狂风暴雨。
赵桓熙看着一身铠甲的祖父气吞山河般挥舞着他的那柄大刀,幻想着他在战场上时,是不是也是这样?
若是自己在战场上遇到像祖父这样的敌将,肯定连他的一刀都接不住。
国公爷练完一整套刀法,额上出汗,气喘吁吁,心情却很好,拄着长刀问赵桓熙:“祖父练得如何?”
赵桓熙看着国公爷鼻腔间缓缓蜿蜒而下的两道血痕,失声叫道:“祖父!”
国公爷这时候才觉着头昏,他捂着头盔身形晃了几晃,在赵桓熙和向忠一边惊叫一边向他奔来时,仰面倒了下去。
国公爷这一倒下,整个府里都慌了神。
御医很快被请了过来,还是上回那个姓张的御医。
他一看国公爷的面色,什么都没问,拿出针包给国公爷头上扎上针,这才开始诊脉。
一屋子的人十几双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张御医诊过脉,回身对众人道:“诸位,外头说话吧,都挤在房里,病人也透不过气来。”
殷夫人和闻讯赶回来的二三四老爷等人都退到外间。
张御医叹了口气,道:“上次我说过,老国公有头风病,不宜再动武劳累,此番发作,病势汹汹,还请诸位,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