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马临走,到底回头看了一眼,李昭漪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方向眸光专注。他顿了顿,收回了目光,握着缰绳的手很紧。
这是这一年,云殷最后一次见到李昭漪。
史书记载,澄初二年四月,时年十九的安景帝曾生过一场急病。
这场急病来势汹汹,让原本就出身冷宫、年少时体弱多病的安景帝彻底无力政事,于深宫闭门不出,朝中大权全权落于摄政王云殷手中。
彼时,云殷怀揣着狼子野心,尚且无人可制,朝中人人自危。震惊朝野的江南盐引案也是在此时此刻生。
这个案子的查处一直持续了大半年,一直到澄初三年元月,缠绵病榻的安景帝康复,重掌朝政大权,这才止住了愈演愈烈的乱象。
江南盐引案,是这位性子温和、经历却坎坷而传奇,后来一手开创了盛世的少年皇帝在历史舞台上最初的亮相。也正是从这时开始,燕朝大权旁落的局势转危为安。
这颇具戏剧性的转折在后世连同安景帝和摄政王云殷隐秘而复杂暧昧的关系一起,在后世被无数人津津乐道。
这是后来的事。
此时此刻,澄初三年元月,京城落了第一场雪。
郊外的皇家马场内,有人趁着雪停跑了最后一圈马,然后擦了一把汗,终于从马上下来,接过了小厮递过来的水壶。
*
云珑今天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的。
因着天气寒冷,他这些日子又犯了懒。
他本就不擅诗书,那些白纸黑字记着的东西看得他很是头疼。加上家里烦心事多,索性趁着落雪逃了课出来。跑了一圈马,心情总算好了些。
他往回走,身旁跟着书童,后者察言观色,问:“少爷,回府么?”
云珑道:“不。”
他顿了顿,闷闷的:“去哥那儿。”
这话一出,书童就“哎哟”了一声。
“我的少爷啊。”他道,“您怎么还敢去平南王府。您不知道……”
“我知道,朝中局势复杂,如今云顾两家不像以前那样同气连枝。”云珑打断他,不耐烦地道,“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做错了就该承担后果,这不是圣贤书说的么?”
他越想越气不过,“我早说了,哥又不欠我们顾家的。就查个案,家里那几个叔伯舅舅,私底下个个把他说成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不说我们家,云家也有说他的,我就想不通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道:“就因为他查到了舅舅身上?可舅舅若是真没做,又怎么会被查到。我可听说,这事跟军粮有关系。舅舅怎么敢的。”
他说话向来毫无顾忌,书童捂他的嘴都来不及。
只是说着说着,云珑的神色又黯然了。
“算了。”他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哥多半在澄明殿。陛下病了这许久,也不知道身体到底怎么样了,真想去看看他。”
书童小声道:“这不是王爷不让么。”
云珑:“……是啊。”
“谁都不让。”他嘀咕,“也不怪朝中都说他是软禁了陛下,我瞧着也像呢。”
“算了算了。”他道,“回家,一会儿娘找不见我又该骂我了,得趁着她回府前回去。”
他不再犹豫,驱了马就往回走。
经过官道之时,却看见不远处有一队正在朝着城内前进的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