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凭什么呀!她一个黄花大闺女!
于曼颐开始生气了。
宋麒为什么不和她表白?为什么不和她表白就和她拉拉扯扯,带她去见长辈,又和她在床上打闹嬉戏,还教她怎么亲自己?
他俩真的在谈恋爱吗?宋麒是不是根本就没这个意思,等到哪天厌了就起身走人,还会反问她:“哦?那你觉得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天花板一片漆黑,于曼颐看着灯泡不亮的吊灯火冒三丈。
要么就是另一种可能——于曼颐嘴角一撇,忽然很委屈——有可能,宋麒觉得,对她于曼颐,表白这事不是必须的。
人家尤红刚才也说了,“进步的青年男女”,她于曼颐进步吗?或许现在是进步的,但她和那种从小就进步的又不太一样。是不是宋麒觉得,要是和别的女孩子谈恋爱,表白是要有的;但对于曼颐这种封建残余的出身来说,表白就不是什么大事,所以用不着为她用心准备。
这么一通组合拳思考下来,于曼颐忽然坐起身,将台灯打开,又把睡得正沉的尤红摇醒。
可怜尤红刚沉入梦乡,就被人从梦里强行拽回现实世界。她用手挡着台灯刺眼的光,看见指缝里的于曼颐满眼是泪,双目通红。
尤红:……?
于曼颐:“cheapan,我被骗了感情!”
尤红:…………啊??
尤红这夜没有弄懂于曼颐,事实上,但凡没有把她脑子扒开研究,这个思维回路都很难懂。但在于曼颐的世界里,她的一切委屈又都合情合理,合理到第一天生闷气,第二天单方面冷战,第三天宋麒来找她吃饭,她吃到一半把筷子往下一放,决定让他猜猜看。
宋麒露出了和尤红那晚同样的神情。
其实宋麒自小就对研究机械较有兴趣,他喜欢拆开手表闹钟,然后发现万事万物皆有规律。人的规律比机器复杂很多,但多研究多总结,也总能总结出来。
这些年来唯独于曼颐,让宋麒屡受挫败,但饶有兴致,好家伙,今天又出了他认知外的故障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追问,还是先好好把饭吃完,又用价格威逼利诱于曼颐也把饭吃完。两个人吃过饭后便去江边散步,于曼颐抱着手越走越快,果然是她先沉不住气了。
“到底怎么了?”宋麒看着她一边走一边哭,终于追上去问。
于曼颐擦了把眼泪,质问道:“为什么我没有表白!”
“……什么?”
“表白,就是谈恋爱之前的表白!”于曼颐抽噎着问,“为什么别的女孩子谈恋爱都有表白,我就没有?为什么所有人都默认我和你是一对儿,然后我就和你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宋麒恍然大悟!
她这个词倒是用的很好,“顺理成章”——他们两个的确是顺理成章嘛!
宋麒抬手去擦她眼泪,她今日没穿高跟鞋,他又得把腰弯下去了。
他如此姿态,于曼颐的情绪便稍好了一些。止住抽噎后,她继续质问: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封建残余,就不配和你那些女同学女同事一样,有一个像样的表白?”
“我绝无此意。”宋麒擦眼泪的百忙之中指天发了一秒誓。
“是,我们这种,之前是只需要媒人说亲,交换八字,结婚前连见都不见一面,也不需要表白。可是我们又不是相亲和父母之命,我们是……”
于曼颐喉咙一哽,又委屈了:“我以为我们是自由恋爱的!”
宋麒又心疼又好笑,急忙说:“我们的确是自由恋爱!”
好在江边没什么人,不然宋麒要丢大脸,路过的行人看到于曼颐哭成这样,会以为他犯下了多大的罪孽呢?他觉得自己有些无辜,但也的确做错了。
他将哭个没完的于曼颐往怀里揽了揽,手在她后背拍打着,内疚道:“是,我的确是……我的确是顺理成章便和你谈起了恋爱,我竟然把表白这事给忽略了。”
于曼颐在他怀里点点头,心想,对,你就是这样一个缺乏耐心又粗心的人。
“好了,不要哭了,”他好笑地说,“原来就是为了这事,你和我说了不就好了。于曼颐,你抬头叫我看看……”
她在他怀里抬起一双泪眼,为了没有表白哭得天崩地裂。
宋麒笑道:“所以这到底是谁呀?是将于家放火烧了的于曼颐?还是带着工人罢工的于曼颐?哦,这不是在我昏过去的时候顶起半边天的于曼颐?现在怎么为了区区一场表白掉眼泪,哭成这个样子?”
他一边说一边用拇指将她眼泪擦干了,于曼颐闭了会儿眼,再开口,又不好意思又理直气壮。
“你说这些做什么……”她小声辩解,“那些事都是硬着头皮做的,我才……”
“我才十九岁。”她忽然说。
宋麒蓦的一愣。
“是啊,”他神色安静了不少,看着于曼颐的脸愣了一会儿,又伸手揽着她肩膀,将她带到怀里了,“我总是忘了,你才十九岁。”
风起云涌,因缘际会,真是一个精彩的时候,但不是一个好时候……于曼颐才十九岁。
江风起了,宋麒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轻声说:“十九岁就很正常了,我十九岁时,觉得天上明月也手到擒来。十九岁想要什么东西,都是应当的。”
宋麒也并没有如他口吻一般的年龄,但或许是游家姨太和报纸事件两次死里逃生,他的心境和同龄人还是差了太多——于曼颐也忘了,他都是死过两次的人了。而她才十九岁,她甚至还没到他第一次面对生死抉择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