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曼颐初听宋麒苏醒,有一丝高兴。发现他在发火,有一点莫名。意识到他是怕自己身份暴露,感到了然。
然而此刻被他这么吼了一声,早先准备秋后算的账,一下涌上了心头,跟着就是一股邪火。
她把公文包往徐先生怀里一扔,一步跨两阶,转瞬上到二楼。紧跟着就是“咣当”一声,将门也摔得闭合,只留徐先生和大磊在门外面面相觑。
门内,剑拔弩张。
宋麒果然是刚醒,站着吵了一会儿就体力不支,坐回了椅子上,用手撑着头。于曼颐本来想和他吵,看他脸色苍白又不好主动发难,只能抱着手臂在一边怒气冲冲地站着。
等了一会儿,宋麒终于缓过来了,单手扶住桌边沿,撑着身体把头抬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于曼颐就见缝插针道:“虚就躺下。”
宋麒:……
“我还躺?”他这回把精神打起来了,“我再躺你是不是都能去工部局偷文件了?”
“那不行,没权限。”
宋麒:……
他给她气得愈合的伤口都要裂了。
“我说没说过不许找无线电的东西?我说没说过现在查得很严?我一本公司拿的书被巡捕房查出来都……”
宋麒闭了会儿眼,略过了这一段,继续说:“你在图书馆抄了那么多本,要是被人注意到怎么办?”
“没有人注意我,我都是用画册压着抄的,我又不傻!”
“谁觉得自己傻?我以前也觉得自己聪明,想做什么做什么,事事有人挽救,最后呢?因为一张报纸,险些死在监狱里!”
于曼颐瞪大眼睛看他,宋麒此前并没有提过这事,霍时雯也只和她说宋麒因为那期报纸被关了一个月。
怪不得他后来会让于曼颐不要随便说“死”字,人没死之前都不怕死,死了也来不及怕,只有险些死过的人,才知道这字的可怕。
这句话说完,他力气也用尽。宋麒又用手撑住头,疲惫道:“现在我醒过来了,那部分机器我来装就好,你以后不要再去抄书了。”
“还有一章没抄完,和你做的部分没关系,徐先生说对日后调试也很重要,”于曼颐低着眼睛,“我答应徐先生给他抄完。”
“于曼颐!”宋麒忍无可忍。
“宋麒!”
她的声音一出,门外听着的两个人,和宋麒,全都愣住了。
她以前说话都不敢大声,和他发脾气也是生闷气。如今却真是翅膀硬了,一嗓子亮出来,搞得当事人手足无措。
然而她这理直气壮而中气十足的一嗓子,也就只有一嗓子。剩下的话,说着说着,嗓音就开始抖了。
“你和我吼什么吼?明明是你自己不中用,去送零件的时候挨枪子,搞得徐先生没办法按时完成工作,天天脑门出汗,你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