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些的千岩兵士忍不住了,手中长枪猛然砸向地板:“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有理由怀疑你就是借着家中有人亡故专门来讹诈不卜庐!”
“要么现在就抬着人走,要么允许这位姑娘验看并将结果公之于众,要么一门一家子跟着我往总务司走一趟。”
“哦哦哦哦哦!”看热闹的路人出声起哄,“眼睛好的你不让看,眼睛不好的你也不让看,别拿人家哪儿来的说事,要说丢脸,你们早把咱璃月的脸给丢出去了!”
吃瓜的人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最基本的记忆也没问题,刚才吐槽璃月大夫都是仙人的不就是这姑娘吗?!
“你!”那人两步抢到苏面前,发现她双眼空茫没有任何反应,这才信了,眼球转了一圈点头,“那就你了,你验,不过你得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岩王帝君起誓必须实话实说,敢有半分假话出门得被天上掉下来的石头砸死。”
这话颇为蛮横,他看苏是个文弱的姑娘,仗着自己身形魁梧嗓门洪亮故意如此。这人心想着外国人多半不了解璃月风物民俗,拿岩王帝君的名头出来能吓跑她最好,吓不跑也不怕,反正一个瞎子,她能验出什么!
苏:“……行,你高兴就好。”
好容易才让这些不要脸皮的人松了口,本意是来调解纠纷的兵士问向站在上首处的青年:“白术先生同意不同意?”
白术微微一笑:“我没有意见。”
能在须弥城健康之家坚持六年之久的医师,这世上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病症是她没见过的?
“一个人生前遭受的苦楚是瞒不住的,哪怕嘴上不说身体上也会留下痕迹。至于说死后……那就更加没有说谎的余地了。毕竟死人不会开口,一切羞耻和尴尬都已与他无关,不管什么都会一五一十表现出来,瞒过天瞒过地瞒不过大夫。”
由于家属的激烈意见,阿桂去找来工具临时在花厅中又搭了个棚子遮住死者,苏进到棚子里验看,随时将发现的任何情况公之于众。
她伸出双手,当着越来越多聚集的路人细细洗过每一处。
窸窸窣窣的私语就像昆虫潜伏在草丛中茕鸣。
须弥姑娘慢悠悠转身走进草棚,草帘在她身后垂下,只有另一面能让家属和千岩军兵士监督。
“死者,男性,身高五尺七寸,年七十五至七十八之间。”
温柔的声音不疾不徐,死者家属死死盯着白术:“一定是你告诉她了!你怎么能什么话都说给不相干的人!”
非要计较的话……这确实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错处。
“我可不知道这位病人的年龄,”年轻的大夫摊开手好整以暇,“上午你们告诉我老人家才六十出头呢。”
向应急出诊的大夫谎报年龄?士兵看向那人的眼神相当不善。
男人目光闪烁的避开,旁边站着的女人想要张嘴却被他一脚踢在小腿上:“闭上你的嘴,少说蠢话。”
老爷子的真实年龄根本瞒不住,随便找个街坊问问就能问出一二,嘴硬也不是硬在这方面。
“阿桂?”草棚内苏绕着死者转了一圈,轻轻将手放在老人额头处,微微弯腰——这是在为死者的遭遇感到遗憾。
伙计被她一喊猛然回神:“诶诶,我在呢,您有什么吩咐?”
“吩咐谈不上,”苏侧头向堂上站着的众人微笑:“麻烦记录查验结果,以便管理部门调用。”
“好嘞!”阿桂马上跑去找了师傅的药方纸笺过来,一手撑着一手提笔等待,“我预备好了。”
“认真记录。”白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渐渐沉下去,冷声交代学徒。死者家主你看我我看你,眼神游移不定,“可别忘了你向岩王爷发过誓!”
凑热闹的要饭叫花子都看不上这幅模样,狠狠朝地面吐了口浓痰:“呸!”
“擦一下,谢谢。”草棚中的女音突然带了几分怒意,围观群众七手八脚把人推出去,用落在地上的碎布擦掉痕迹,“您赶紧的,大家都等着呢!”
苏:“……”
璃月人是把热衷看热闹这件事给刻进dna了吗?
“呼……死者,周身多处骨折,右上臂,右侧胯骨、右侧踝骨……顶骨枕骨有开裂痕迹……”
记到此处阿桂的脸色也有些不对了,他下意识想要远离那几个闹事的家伙。
苏先从头到脚客观细数死者身上每一处伤痕,碍于死者家属的要求只能做到这样,她等了医馆学徒一会儿:“换一行记录,大约温度……未出现僵直,眼球……斑块……”
“麻烦两位军士先生作证,”她侧身让开一步好叫人能看清死者背部的皮肤:“可是皮肤上遍布淡紫红色小点、小条或小片状斑痕?”
她神色如常的用手指轻轻压迫斑痕,颜色缓缓消褪了一部分,松开手后过了一会儿再次显现。
“她说的没错,就是这样。”有千岩军的背书,药庐内外都认可了这个描述。
男人不耐烦的抖抖脚:“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都听不懂,别是在故弄玄虚吧!”
“根据斑块可以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四个小时以上,未满八小时,我个人倾向于六小时左右。”苏完全无视了他的挑衅,将老人的尸身平放回去,重新系好衣扣盖上白布。
由于不能打开死者身体,检查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死者生前经历过两场骨伤的痛苦。”她掀开草帘走到不卜庐大门旁向外面聚集的路人讲解,“右上臂,右侧胯骨,右侧踝骨,这是第一场。也许老人是因为踩滑或是脚下不稳摔倒,他的胯骨断裂了,大腿呈现出异常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