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行道上,小麦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离那可怕的地方几公里远,便利店外,关奏陈就在这里,吃着冰淇淋,双眼放空,不受重力影响,不被痛苦威胁。
宛如接收到呼唤,关奏陈侧过头,看到小麦。
时隔这么久,两个人再次见到对方。被丢下的日子里,他经常看她照片,浏览过去的聊天记录,郁闷又焦虑。关奏陈不理解坠入爱河的人,爱情性价比不高,为什么要尝试?可如今,他会蜷缩在沙发上,什么都不做,近乎自虐地思考另一个人的事。他甚至会想,这就是最适合他的姿势。恋爱中的人没得选择。
回到现在,关奏陈站起来,把冰淇淋放在桌上。
他想,他现在就该掉头就走,要么就假装无视。他只是欣赏她。像他这种人,谈恋爱是个错误。这世上没有谁必不可少,没有谁是不可丢弃的,他再清楚不过。他们迟早要分开。人到最后都是一个人。离开他,杨麦也不会有事,他没有那么重要。杨麦会过得更好。他们没有建立健康而完备的关系,从未有过。她不需要他,他或许也不是真的需要她。爱这东西,它并不有趣。
明确的指令,大量的说服,漫长的抗拒。
关奏陈走上前去,拥抱住她。
一群骗子(7)
小麦说:“你为什么要跟会长来往?”
关奏陈说:“平台要我改稿件,我还是想避免。这方面他比较熟。”
小麦说:“那你怎么在这里?”
关奏陈说:“突然来那么多人,我不喜欢。但会长不让走。刚好在一楼,我去上洗手间,有个窗户对着后门。我就爬出去了。”
她想象了其他人准备嗨起来,他一个人溜出去,优哉游哉爬窗户走人的场景。小麦说:“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你想跟我分开吗?”
“不是,”他说,“因为你被我骗了。”
小麦听不懂:“什么?”
关奏陈垂下眼睛,不疾不徐地叙述道:“你搞错了。我很喜欢胡思乱想,什么都害怕。我不是你喜欢的那种人。随便来个让人顶替我的策划,我就怕得当场逃跑。我没有自信,你们随时都可能发现,别人比我好。我不想被淘汰。我跟你喜欢的人没有一点一样——”
“等一下!等等!”小麦停不下去了,他都在说什么?“什么我喜欢的人?怎么就不一样了?”
关奏陈说:“你说过,你就是喜欢我那点。”
小麦想起来了,她刚告白失败的时候,她是对他说过这么句话。
“你说喜欢的地方,那都是蜜柑喵。不是我。就是因为没有那些优点,我才知道要怎么做。”
小麦无话可说,差点都气笑了。他什么都不肯说,就是因为这个?她说:“我说喜欢你,喜欢你!你懂了吗?你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坏,你对自己的认知有问题。你这人怎么这样?烦死了!”
有人提醒:“请稍微安静一点。”
小麦和关奏车齐刷刷回头,一起道歉。
以上对话的地点在派出所。
关奏陈是跟其他人一起进店的,有参与吸毒的嫌疑,要进行检查。除此之外,他出示了一份文件。是他拍的录像,本来要当视频素材用的,内容是他从窗户脱身,在街上游荡。小麦也在旁边看,这条路线,她很熟悉,因为今晚才走过,终点是便利店。
不一会儿,蜜柑爸和蜜柑妈也来了,也是配合调查。四个人在警察局相聚,荒唐却不尴尬。
已经半夜了,事故一点没少,警察还在工作。转了一圈回来,发现这四人在地上铺了张野餐布,跟来玩儿似的,玩手机的玩手机,做手工的做手工。
一个值班警察问:“你们在干嘛?”
蜜柑妈言简意赅:“打牌。”
“diy桌游。”小麦拿起一张给他看,上面是不同的动物。
“什么时候能走啊?”关奏陈盘腿坐在地上,低着头,在画动物的图案,“来个人,快点把我领走吧。”
小麦望着他,很想用暖烘烘的目光把他融化,接着,全塞进眼睛里。他就活在她眼睛里好了。
“你笑什么?”蜜柑妈问小麦。
小麦摇头,明明在笑,而且按捺不下去:“没有啊。”
凌晨五点,他们终于离开派出所。远处已有了橘色的太阳光,云像迁徙的鱼群,往远处游去。他们四个一起往外走。彻夜通明的路灯突然灭了,但天色渐早,即便现在灰暗,很快就会亮起来。
人们停在十字路口,小麦说:“我白天还有事,要先回一趟租的房子。”
“我预约了保险公司,去进修要买保险。”裕平说,“后勤,你自己回去吧,帮我跟妈妈说一声。”
秋实点点头。
关奏陈说:“我去工作室。”
每个人都有他们要去的地方。
小麦说有事不是骗人。她去了罗曼沙加,要向给予帮助的人道谢。
她不是代表关奏陈去,是为了自己。老倒霉蛋正忙着工作,奔波在几个部门间,会长被抓的事还未公开,他们这些知情人也不能说。小麦说要请他吃饭:“我最爱的自助餐店随你挑。”老倒霉蛋让她给他买板巧克力。
离开时,在电梯里,小麦遇到了土匪头子。她带着上小学的孩子。小麦跟她打招呼,也跟孩子打招呼。小孩比小麦想象的有礼貌好多。小麦聊了两句,直起身来。
电梯移动,小麦目不斜视,看着电梯门:“我们能进会所,都是因为你帮忙。谢谢。”前一天晚上,代替她们出示会员资格的,正是罗曼沙加唯一的土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