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坐在椅子上,感受着腰托的支撑:“上次我有想知道的事情,你让我直接问问蜜柑妈。我也想了解你,可以吗?”
关奏陈说:“领养我的人生不出孩子,才有的领养资格。但之后,妈妈又怀孕了,生了一个女儿。”
小麦没见过关奏陈的养父母,在他的活动空间里,她没发现过他们的痕迹。所谓家人,就好像不存在一般。她问:“你妹妹现在住在哪?”
“在殡仪馆。”方块掉落,嵌合,关奏陈目不转睛看游戏,“她是唐氏儿,很多先天性的问题。为了治病,全家一起搬到这里。医保报不了,家里穷得不得了。”
小麦联想到了一些事:“那是什么时候?莫非你退学……”
“嘀哩滴哩滴。”关奏陈模仿益智答题节目里“答对了”的音效,“我不喜欢看认识的人死。”
没有人喜欢看人死。小麦没有说出口。她问:“你当时已经在做视频了?你把钱拿去给妹妹治病了?”
俄罗斯方块越进行到后来,速度越快。方块如冰雹般砸落。很快,游戏陷入僵局,宛如尸体覆上裹尸布,一层灰色蒙住方块,游戏失败。关奏陈丢开手柄,没两秒又捡起,操纵进入下一局:“但还是死了。”
在网上,小麦刷到过这个不算冷的冷知识。唐氏儿的诞生与母亲的妊娠年龄有关,出生后,常常伴随其他疾病。
自己生出的孩子,即便患病也不能抛弃,父母有权生育,却无权杀死。遵守法律的对策,就只有背负这一个选择。
关奏陈只是哥哥,和他们家没有血缘关系。他的选择算什么?
偌大的房间里,游戏手柄的响声悄然回荡。轮到关奏陈问小麦,他说:“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人对你不好,你会讨厌他们吗?”
“你是说父母?”
“就说父母吧。”
“不,”小麦说,“父母都是人,只是人,不会因为和我dna一样就增加义务。是爸爸妈妈,也没有义务对孩子好。”
小麦想到自己的家,表情大概有点难看。
悄无声息,他侧过头来,目光从她脸上淌过。而她一动不动,坚决地任他看。关奏陈看了一会儿,手还不停,纯靠余光拼凑俄罗斯方块,很快,方块就搭建得高了。游戏结束。他放下手柄,问她说:“你想不想吃蛋糕?”
“好。”小麦懵懵懂懂,不明白为什么话题跳到了这。
他出去了。
蛋糕本来有包装盒,家政阿姨把它拆开,装进了盘子。小麦用叉子切开,送进嘴里。关奏陈就看着,她吃了几口,放下餐叉,去拿纸巾。他把纸巾递给她,接过叉子,喂到她嘴边。小麦只需要张开嘴,嘴巴里甜丝丝的。她问:“怎么突然吃蛋糕?”
他说:“心情能变好。”
小麦思索了一会儿,不确定地推测:“……因为刚才聊的事,我心情不好,所以请我吃甜的?”
“嗯,”关奏陈说,“还吃吗?”
无缘无故,小麦心中有种猜想。喂她吃蛋糕的这个人,或许从未在任何人那得到过类似的东西。甜的东西就是他的温柔,蛋糕是他想象力的全部。
这天工作结束后,他们玩了电脑游戏。是小麦平时就玩的那个。关奏陈没怎么玩过,陪小麦做任务。
同一个副本,他们刷了好几遍,终于遇到心宜的道具。小麦一点开,是自己想要的。关奏陈其实不需要,但还是充当气氛组,一直问“有没有给我的”。
小麦说:“没有!真的没有,我不会骗你的!”
关奏陈说:“好吧。”然后,他还在游戏的队内聊天界面发了个“tt”。
小麦心血来潮,突然问:“你呢?有没有骗我的事?”
关奏陈一边玩游戏,一边处理工作,反问她:“公司财务算吗?”
“跟你说认真的呢!”她心安理得,把装备全收下,“之前约法三章,我们只约了两条吧。”
刚确定关系时,小麦有拉着关奏陈,正儿八经约法三章过。第一条是不允许出轨,第二条是有意见就提。当时她说过,第三条还没想好,以后再说。小麦不认为人不能撒谎,活在世上,怎么可能没有谎言,可是,她说:“第三条,有什么事,烦恼的,痛苦的,不开心的,我希望你不要瞒着我。”
关奏陈没说话。
她回过头,见他靠近。她不由得闭上眼。关奏陈有副好皮囊,直令小麦目眩神迷。
小麦在工作室留宿,总算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次床。她叫关奏陈也快睡觉,他却要工作。
“为什么?”小麦发牢骚,“谁这么热爱工作啊?!”
关奏陈回答得理所当然:“蜜柑喵。”
她拽住他手臂,想把他拉到床上去:“快来睡觉!”
床单很光滑,小麦抓着他不放,身体移动,差点被他带下床,眼看她要摔跤,关奏陈连忙扑回来,动作迅猛,“咚”的一声跪下了,好在双臂及时托住了,才没让她和地板面对面。两人在并没有这个意思的情况下来了个公主抱,可是,比起浪漫,滑稽更多。近距离面面相觑,连笑都笑不出来。
她看看他,他看看她。
最终,小麦先动弹,爬行回床上,靠着枕头,盖上被子,老老实实睡觉。关奏陈也不好意思,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权当说晚安。
最近,小麦开始调整工作。下班后,她有了要去的地方。
前一段时间,小麦在公司附近遇到几只流浪猫。
他们这一片是工地,住户不多,大多都在十几分钟路程之外。这些猫有常见的狸花猫,也有些品种猫的痕迹。蜜柑奶奶在这里住得最久,说:“有的是人养的。他们搬走,换了房型和社区,猫不好带过去,就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