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奏陈问:“什么?”
小麦尝了一口饭,什么味道?她飞快地皱眉。小麦说:“我本来觉得,没玩好玩的活动,这一天就很失败。现在想想,应该是玩得不开心,这一天才失败。”
“嗯。”
小麦难为情,虽然只有一点点,米饭不太好吃,她放下餐叉:“跟你在一起,玩什么我都开心。”
出乎意料,关奏陈没太大反应。他问她:“这也是跟其他男朋友积累的习惯?”
“不是!”小麦无语得笑了,“什么‘其他男朋友’,请叫‘前任’。说得好像我很花心。”
“对比我,你就是很花心。”他移动餐盘,把她吃不惯的菜移动到自己这边,把意大利面换到她面前,面无表情,语速飞快,故意编绕口令,“小麦跟别人玩完了才跟我玩,我只跟小麦一起玩。但没关系,因为我和小麦不一样,我只想和小麦一起玩……”
“……”小麦闭上眼睛。
“怎么了?”
她睁开眼,神情凝重地回答:“我在忍住不亲死你。”
关奏陈很困惑。
吃完饭,回去之前,坐在车上,小麦说:“我还有一个地方想去。”
关奏陈停止活动,趴到方向盘上,侧过头看她:“请说。”银白色的日光照进来,映在他头发上。
小麦一时忘记要说什么,在正事前先插入主观感想:“有人说过吗?你真的长得很好看。”
关奏陈一怔,移动脖颈,把脸藏起来,埋进臂弯里去。
小麦这才说正事。
小麦想去的地方是寺庙。她在网上搜马拉松比赛。信息时代,很多人会把自己参加比赛的经验发出来。其中,一名跑者的动态中,有东西引起了小麦的兴趣。市内有间寺庙,有专门的开光吊坠,保佑运动员。
马拉松比赛中有一个说法,叫“安全完赛”。
促成马拉松比赛诞生的雅典人费迪皮迪兹就是长跑跑死的。全马四十二公里,北京三环路都只有四十八公里呢。人有极限,对普通人来说,能跑完就不错了。就算训练有素,中途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
所以,迷信一下没什么不好!
也算一点心意。
去完寺庙,回去路上,小麦继续和关奏陈闲聊。小麦说:“……以前,我不那么好奇别人的私事。但是,我说了你别笑我,这段时间,我真的很想知道毛姐的经历……不过我不会去打听的,你也不要告诉我。这种好奇是多余的,只是一种主观感受,很快就会消失。我会让它消失……”
关奏陈说得稀松平常:“你可以直接问她。
他的语气就好像让她找妈要双袜子。
“啊?”
“你问她就行了。”
“我怎么问啊?”这种私事。
“问吧,她会很高兴。”
一时间,关奏陈的话太匪夷所思,令小麦理解不能。
但是,回到家,进入客厅,来到蜜柑妈这位当事人面前后,她就懂了。
关奏陈无视小麦的反对,但也没有曝出她的身份。他开门见山,对蜜柑妈说:“你是怎么从老家出来,到这边打工,进工作室,去如今公司上班的来着?”
一听这个问题,蜜柑妈脸上迸发出笑容:“你忘啦?那我跟你再讲一次吧!”
与此同时,客厅里,其他几人露出各色表情——关奏陈是“我说了吧”,蜜柑爷爷是“呵呵,又来”,蜜柑奶奶是“有完没完”,蜜柑爸则是“这次要不要像上回一样用投影展示”。
这世上,有人不爱提及自己,把个人过往和感受当机密。有人不觉得很重要,没必要说,但也不羞于开口,他可以像吃饭一般,见怪不怪地告诉你。还有的人,恨不得把自己的事昭告全天下,稍微好点的,不至于四处宣传,但只要你想听,她愿意跟你说上三天三夜。你走哪她跟哪,你睡着了,她都要把你薅起来,跟你说“接下来就是高潮了”。
裕平从小就跟周围人不一样。
裕平很聪明。让她办什么事,她都做得很周到。别人听说天安门,听了就听了。她却会想,她能不能去看看?怎么去?裕平想得总是比别人多,这既没用,又惹人烦。
父母都在菜市场干活,负责杀猪,天还没亮就出门。中午,裕平去送饭,从村子到镇上的集市,一条路很长。有的人搭摩托车,有的人骑单车,她家只有一辆男式老单车,太高了,她屁股都挪不上去,骑着怕摔,还是靠两条腿。
日头晒,路滚烫,一步步走太难熬。她跑着去。
这条路,裕平每天雷打不动,一去一回,风雨无阻。这一天里,这两个钟头,都只有她一人受罪,自己琢磨,她是什么人,为何受这罪,将来何去何从。裕平从小就爱瞎想,一个人坐那,能啥也不干,做大半天的白日梦。送饭的路,只要两条腿交替迈,脑子可以不停转,裕平很喜欢。
上完小学后,裕平不再读书,还没来月经,就被送到了丈夫家。
奔跑吧,妈妈(5)
裕平从小就跟周围人一样。她脑袋笨,思想单纯,只是一个普通农村女孩。裕平自己也这么觉得。她没什么长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因为普通,父母把她送到丈夫家,她就去了,跟着婆婆干活,生了孩子。丈夫偶尔打她,没那么痛,她就忍了。因为她回娘家,家里已经没有她的饭。要吃饭,就得待在丈夫家。
因为普通,她会怀念去集市送饭,四处闲逛的日子。于是,生完一个孩子,她就跟老公和婆婆说,娃大了,用钱的地方多,她要去杀猪赚钱。去远了不行,家里没人做饭,近点的,他们也就同意了。她的确是去做工,但目的不是赚钱,不是养家,是想出门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