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柑爷爷坐下没多久就抹眼泪,说鹿呦宇对杨麦穷追猛打,骚扰杨麦不说,还让她对婚恋绝望。他这个做爷爷的痛不欲生,决定不要老脸了,来这求他们放过孩子。
蜜柑奶奶在一旁,主要起到一个助手的作用。她看一眼时间,差不多了,随即给爷爷打信号。她打信号的方式是做鬼脸。
哭了也闹了,蜜柑爷爷得到信号,马上像要表演胸口碎大石一般,开启“上吊”环节,即“我拼了这条老命”。问题是,他初次登台,有点紧张,搞错了这场戏的场景,一顺口,台词说成了“我跟你们拼了”。
这话没吓到鹿呦宇的父母,只让他们很困惑。这种困惑减轻了老头要死要活带来的冲击,比起这个,他们更在意老太的鬼脸。蜜柑奶奶做任何事都全力以赴,包括鬼脸。那太可怕了,她做得太卖力了,简直像个要用舌头吃掉自己左眼球的巫婆。这个表情出现在老年人脸上,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恐怖效果。
鹿呦宇的爸爸很惊恐:“不会是要中风吧?”
鹿呦宇的妈妈忙承诺:“我们会管他的!他不听我们就把他宰了!老人家您缓缓!别着急!”
与此同时,鹿呦宇也不好受。
爱情像龙卷风。蜜柑爸和蜜柑妈是爱情的衍生,具备龙卷风的一切性质——来得快,去得快,破坏力强。鹿呦宇根本不认识他们,想报警,可人家一没搞破坏,二不是来侮辱人的,又没送花圈,没给他造成什么实质性损失。红鸡蛋和猪内脏也要钱呢。
因为这场“恐怖袭击”,鹿呦宇心神不宁。那两个人是谁?没来得及问,对面就撤退了,现在只能一个人苦思冥想。
他得罪谁了?
他很快联想到了杨麦。鹿呦宇嘴上从不承认自己对杨麦做的事过分,但是,需要的时候,他又知道杨麦不喜欢他那么做。
鹿呦宇在通讯录找到杨麦,打开对话框。鹿呦宇被拉黑很久了,翻翻记录,他曾多次向杨麦真诚示好,愿意不计前嫌,不把她的气话当回事。但杨麦自尊心高,不愿借坡下驴,反倒把他拉黑了。
父母打来电话,又是命令,又是哀求,叫他不要再去找杨麦。鹿呦宇觉得他们不理解自己。双方大吵一架。
深夜时分,鹿呦宇独自躺在床上,心中有一些气愤,也有一些寂寞。雄鹰般的男人流下了眼泪。手机响了一声。鹿呦宇没管。手机又响了好几声。
他勉为其难拿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杨麦解除了他的黑名单,还发来了消息。
鹿呦宇给杨麦的备注是她的大名。“杨麦”这个名字,没有明显的性别特征。她的头像又是一团黑,更加缺乏信息。
这个黑色头像的人向他发来好几张照片,大同小异,一看就是同一时间拍的。
照片里有个陌生的年轻男性,面向镜子自拍。他拎起t恤下摆,露出腹肌,并没有用手机背面挡住脸,而是歪着头,大方地派送外貌。
鹿呦宇第一反应是哪个男艺人。杨麦是不是追星,手滑把偶像照片发过来了?他不了解游戏,不逛视频网站,对蜜柑喵一无所知。但要说是艺人,这照片也忒没边界感了。
那边发来文字信息:“怎么不说话?照片是我,不满意?”
一个疑问号在头顶徐徐升起。鹿呦宇说:“杨麦?”
对面的回复是:“以后你不用再要强,你的强来了。”
“你是谁?”
“我在0和2的中间,我是?”
鹿呦宇恼羞成怒,飞快打字:“你发这些给我是想干嘛?”
对面回复:“是的。”
鹿呦宇更生气了:“闭嘴!”
鹿呦宇给杨麦的账号发消息:“这不是杨麦的账号吗?”
对面回答:“杨麦把你介绍给我。从看到你第一眼起,我的心就不属于我了。(吻)(玫瑰)你是逃不掉的。”
那头又发来新图片。照片里,年轻男人穿西装衬衫,却不系领带,领口大敞,还戴着金属项链和耳钉,毫不吝啬地露出肌肤,活生生把华伦天奴穿成会所鸭王。
鹿呦宇怀疑是软件bug,要么就是杨麦被盗号了。就算向客服举报,对面又没发裸照,也不是污言秽语,更何况,他现在还无法确认这不是好友本人开玩笑。他可以封锁对方,可难得被解除黑名单。
无可奈何,鹿呦宇只好忍受这一系列消息。他不是想看,他是真的被逼无奈。
每隔一段时间,这男的就会发新消息来,事无巨细分享自己在哪,在做什么,直播自己的一天。但是,说的内容又都有种微妙的倾向性,仿佛在打造某种人设。
“在开会。”
配图是咖啡、豪华会议室和商务文件的一角。
“李总约我打高尔夫。”
配图是他和不露脸的女教练谈笑风生。几分钟后,还多补充了一条“别吃醋,猜一猜我的心在哪边?左边?错了,在你那边”。
“我让司机下班了,今天我来开。”
配图是他坐在车子驾驶座上。还是那套浮夸到让人想点香槟的西装,还是那张年轻俊美的脸庞,这次,画面新增了两个重点,一个是方向盘上的logo,另一个是男性的裆部。
鹿呦宇连恶心反胃都忘了,直对着这张照片,又放大,又缩小,最后得出结论:是p的!现在的小孩尽装逼。
午休时间,鹿呦宇的父母再度打来电话,还是那句话,天涯何处无芳草,杨麦她就不是根好惹的草。到这时候,鹿呦宇确定了,百分之百是杨麦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