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上元节,君王妃嫔轻易不能离开宫门,因着狐神亥时初刻会携满月赐福万里,是以也可换上常服,同往皇城外观礼。
整个赐福礼道一句恢弘壮丽也不为过,漫天飘浮的祈福灯中,九尾火狐曳着艳胜灯火的长绒尾巴,在百姓惊艳崇仰的目光下,从天穹南际朝北极星宿奔跑,所过之处尽落星莹,纷纷洒落在人们身上。
而凡受星莹者,从内到外遍尘尽除,仿佛将前年累来的浊气一扫而空般,浑身轻松飘盈。
——此为九尾火狐通过跃踏倾覆于天晟国上空的命轮灵阵,调动灵阵里的灵气为天晟百姓们施福赐运。
最后,九尾火狐绕“北极星宿”而过,从天穹向下奔跃,如一尾流星,消弭在了漫远长空中。
天穹之下,热烈山呼久久不消。
而在繁闹的灯市人海中,一辆线条雅致的低奢马车安静待在不起眼的街角,窗牖上垂落的水墨纱帘不时随风缭扬,借着耀如白昼的灯火,偶尔可窥马车里那道气质清渺的身影。
片刻后,马车门在小厮没有伸手去推的情况下自动打开,须臾又自动关上,好似车内之人开了下门扇,瞧外头无甚么有趣,又关上了门般。
实际上……
九尾火狐一进马车内,抬起毛爪踹合门扇的同时,身形显现,转头跳上燕清的怀里,摇着九条尾巴,舔了舔燕清的脸。
燕清被痒得下意识躲了一躲,失笑问道:“国师可累?”
火狐口吐人言:“累得紧,体力耗散太多,需得殿下亲吻安抚方能回些气力。”
燕清温顺紧抱着火狐,乖乖吻了吻尖尖的狐嘴,眼里满是倾慕。
小厮扬手一鞭抽在马屁股上,马车便慢慢行驶起来,淹没在喧嚣灯市之中。
燕清眼神发亮地看着窗外的繁闹,每当瞧见打铁花、猜灯谜、舞龙舞狮等有趣景象时,视线总会不自觉地停驻片刻,眸子里盛放着浓浓的渴望,流露出童真般的孩子气。
俞显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揉着燕清的头发,见状眼尾微弯。
燕清自出生以来,就被拘在冰冷压抑的红墙宫瓦里,仅有的一次出宫,也是在乞神节那日,而且还是在清晨时分,万物亟待苏醒的时候,避开官道去往星宫。
却是不曾亲身感受过民间。
如今瞧来,燕清应是挺喜欢民间自由惬然的烟火气息的。
念及此,俞显不禁开始犹豫,未来真的要将燕清拘在皇宫,拘在那看似至高无上,实则最是束人手脚的皇位上么……
“殿下可要去玩玩?”俞显道。
燕清闻言一顿,迟疑又期待道:“可以吗?”
“有何不可?”俞显一笑,揶揄了句,“殿下不必担忧会走丢了,有本座看着殿下呢。”
燕清抿了抿唇,犹豫片刻后,眼皮微垂:“还是不了……若真是出去了,平白惹眼。”
俞显不明所以皱了皱眉,眼里浮着疑惑。
燕清看了眼昭俞的脸,又看了看他的衣着,轻声道:“……孤听闻国师的画像遍传五湖四海,此番要是现身,怕是要引起民乱的。”
俞显怔了一怔,顿时失笑不已:“这有何难,本座只要乔装打扮一番,易个容不就成了。”
说着,赤红流衫转眼变为了一袭华贵蓝袍,俊美容颜也在细微调整下,不再过分慑人。
燕清惊讶到连眼睛都瞪圆了。
俞显笑了笑,抬手推开门扇招呼了一声,小厮便麻溜地靠边停了马车。
俞显伸手一揽,直接单臂将还愣着的燕清抱起来,用臂弯支着燕清的腰臀,嘴里慢悠悠道:“轮椅也挺惹眼的,就不必带了吧。”
燕清:“……”
这样不会更惹眼么?!
一融入喧闹灯市之中,燕清就羞得通红了脸,此时的他比周围人整整腾空高出半截,一眼望去全是攒动的人头。
燕清头皮发麻,臊到不敢去注意他人的眼神,也不敢真的从昭俞身上下去,只好无措地按紧了昭俞的肩头,压低了声焦急道:“国师,我们回去吧,我不想玩了……”
俞显整个人悠哉悠哉的,好似怀里揣着的不是一个体型不小的男子,而是软绵绵的毛宠般,闻言根本不为所动,勾着唇,同样压低了声道:“这般称呼我,不怕被人认出身份了?”
燕清忙慌乱住了口。
俞显顿时一乐,最终还是好心不再逗弄燕清,随手招了招,一直跟在后头推着轮椅的小厮连忙快步走了上来。
俞显便将燕清放上了轮椅,推着燕清去好生逛了一逛,能玩的也几乎都体验了一番。
看了绚丽的“铁树银花”后,俞显转头便带着燕清坐上了画舫,一路顺着河流漂游而过,欣赏沿路歌舞。
起初燕清并未觉察到有哪不对劲,直到发现画舫与河面花灯漂游的方向相反,是逆于水流而行,要知道画舫除却他和昭俞外,并无他人,且无人掌船。
燕清问道:“国师,你瞧这水流可是有何不对?”
俞显懒漫瞟了眼河流,道:“有何不对。”
燕清便将发现简单描述了一遍,末了还担忧道:“莫不是这水底下有……”
“有什么?”俞显忍笑看着燕清一脸惊疑的模样。
“就是……”燕清拧眉就要将某个字眼脱口而出。
蓦地,燕清想起身侧之人可是神明,旁的怪邪哪敢迎面来招惹,顿时哑然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昭俞,一脸茫然。
俞显破功低笑出声,忍不住将燕清搂过来,衔住唇瓣吮了吮,便抵开齿关往深了亲吻。
燕清被吻得神志昏眩,哪怕感觉到画舫正逆流而上,却也没了再去疑惑的功夫,双手圈抱着昭俞的脖颈,不知不觉就坐在了昭俞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