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元姝叹了口气,在宫里默默无闻就不能威慑住顾氏,在宫里想要出头……那是捧着头往前走,一不留神脑袋就掉了。
她再次看了眼前朝威武雄壮的宫殿,这个角度能看见的应该是皇极殿?
这样的名字,她想一想就觉得胆战心惊。
许元姝急忙转头过来,这一转头就看见她身后站了个人。
只一眼就叫她才放下来的心又悬了起来,还没干的冷汗出了第二波。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背后究竟有多久了?
她刚才除了看了看远处的宫殿,最多叹了两口气,别的再什么都没做过了。
“你是新进宫的宫女?你是怎么看出来孤是太子的?”太子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好奇。
许元姝定了下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道:“回殿下,奴婢是三月十一进宫的,现还在殿里受训。”
“讲课的大人们教过奴婢。翼善冠、皁靴、玉带、大红圆领宽袖袍,胸背和两肩上各有一处蟠龙补子,这是只有皇太子才能穿的衣裳。”
“倒是个聪明伶俐的人,你们都要学什么规矩?”
许元姝虽然觉得太子对这等事情好奇简直是不务正业,不过既然太子问了,她还得说,还得好好组织语言,既不能叫太子觉得无聊,更不能叫他觉得自己敷衍。
最好……还得让太子觉得她卑微至极,不再为难她。
“先学认人,女官大人们拿了陛下、太子还有各位娘娘们的旧衣还有画像来叫奴婢认,认错了就打板子。接下来就是走路行礼做活,若是学不会了还是要打板子。之后学宫规——”
许元姝不用装就打了个寒颤,她还记得前两日有个背错宫规的宫女,被女官罚了扳着之刑,不到一刻钟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连连呕吐,痛苦的用头去撞墙,到现在还没好。
“学不会还是要打板子?”太子追问道:“孤怎么觉得你就记得打板子了呢?”
许元姝正要答话,忽然太子开口了。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像是遇见了什么惊恐之事,有点咬牙切齿,却又带了几分颤音。
“她骗了孤,她骗了孤——她知道孤是太子!”
许元姝恨不得捂住耳朵,只求太子别再说下去了。听见不该听的事情,除了送命再没有第二条路了。
好在太子很快恢复了正常,“你年纪轻轻,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你父母怎么就能狠下心来送你进宫了?”
许元姝愣住了。
这个问题……她该怎么回答,太子殿下明显是有感而发,是因为方才骗了太子殿下的那个人……还是因为别的。
许元姝脑袋转得飞快,这里是仁寿宫的后墙,太子没事儿到自己宫殿的后头干什么?
是不是因为这里人少?仁寿宫后头都是废殿,并没有住人,他想找个清净的地方?
许元姝忽然又闻见了一丝香火气息……这味道她很熟悉,母亲死了到现在不过两个月,她进宫之前是天天都要去上香烧纸的。
所以……太子殿下刚从奉先殿回来?
皇帝还在,太子是去祭拜他的生母了。
可是不年不节的,如果是忌日,那宫里肯定是要大规模的祭祀的,所以太子为什么要挑今天去祭拜生母。
多半是因为皇后做了什么,让太子有感而发。
许元姝想起方才她看太子那一眼,跟画像上不同,现实里的太子一脸的疲惫,眼角都是褶子,头发花白,眼神浑浊……一副已经知天命的样子。
太子是陛下的长子,今年四十七岁,当了四十一年的太子……
还有那个曾经骗了太子的人……宫里如果没有靠山,谁有胆子骗太子?有谁有胆子出这种计策?又有谁敢在太子身上动土?
被满门抄斩的柳大人,被陷害的六皇子——除了皇后难道还有第二个人?
“你在想什么?”
许元姝沉默的有点久了,太子出声询问。
许元姝决定冒一个险,成功了她有虎皮,不成功——她摇了摇头。
“回殿下。奴婢母亲死了,父亲有了新人,奴婢跟弟弟没有活路,所以奴婢来宫里求个前程。”
“哈!哈!”太子忽然发出两声略显得癫狂的笑声,压低声音厉声问道:“然后呢!你求了前程又会怎么办!”
“请太子殿下恕奴婢大胆妄为!”许元姝抬了头起来,一字一顿道:“奴婢求不到前程,奴婢跟弟弟下去陪母亲,奴婢求到前程——死的就是他们!”
说完这句,许元姝把头又埋了下去,等着太子的反应。
叛徒
许元姝等了片刻,不见太子说话,她大着胆子抬头一看,她面前一个人都没有,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许元姝叹了口气,有点分辨不出来自己是失望还是庆幸,却再也不敢逗留,快步走了回去。
午饭已经吃完了,不过经历这一遭,许元姝一点都不觉得饿,她快步回到房间,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护领扯了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卫柳月问道,她扫了一眼许元姝已经湿透的护领,“那位大人跟你说了什么?叫你紧张成这个样子?”
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许元姝反而跟卫柳月好了起来。
她们屋里四个人,程百香基本不说话,吴婉……吴婉兴许是家里太有钱了,对留不留在宫里没有什么执念,好像是把进宫当成离家游玩一般,有空就去找人聊天。
卫柳月虽然说话不太动听,从来不肯吃亏,不过许元姝也不是个会占人便宜的人,加上卫柳月学东西也是又快又好,看得出来她很想留在宫里,所以两人慢慢的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