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我的梦里,他也不愿再停留。
他彻底离开我了。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回来。
我曾拥有,也曾失去,只是在他走后,失去的缝隙似乎越来越大。
原来我也是会害怕的,并且是这样深深的恐惧着。
我不敢面对有关他的一切,但我不能这样逃避到永远。
所有的回忆都在提醒我,我曾经深深的辜负过一个人,而他曾那样爱我,用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一切。
其实在最初的记忆中,所有关于他的印象都很模糊。
那时候,我真的是没有在意过他,甚至连好好的看一眼都没有过。我只记得他的头很大,身体又长又粗,通身都是金色的,和我完全不一样。他很吵,总是聒噪的想和我说些什么,而我总是在想一些其他的事情,根本不想和他交谈。
他太幼稚,又有些笨。有时候和他说上两句,他也是前言不搭后语。但他还是很可爱的,我也没有选择,那个封闭的空间中,就只有我和他。
但这种状态在不久后就被改变。我创造出了自己想要的天空与海,还有日月星辰,和那些新兴的生命。正当我兴奋于这一切的时候,他却总是在我不注意时破坏我辛辛苦苦建造的成果。当时我真的很生气,可是被他一哭,就不免心软了,我总觉得他是小孩子,所以不懂,我也就不强求。取走他的力量也只是为了保存那些已经存在的生灵,从来没有想过失去毁灭对他意味着什么。大概在那个时候,他根本不在我的考虑之中,我的所有计划里都不包括他。
我把他当成一条笨笨的小蛇,一只陪伴了自己许久的宠物,并且觉得自己对他挺好的。
他说喜欢我,我觉得理所当然,我不也挺喜欢他么?
可笑我到很久以后才发现自己错在哪里,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爱上他。
这种有些蹊跷的爱情来得太突然,而且毫无征兆。
以前我都觉得这种感情大概是和我绝缘的,□□后的千万年,我从没有爱上任何一个人。
那次的时机也很不对,明明就是在那么尴尬的情况下,他居然化成人身,想来救我,结果又傻傻的被我吃个干净。
想起来就让人想发笑。
当时我还有一些意识,记得他脸上惶急的表情和被我亲的时候呆呆的样子。也许就是因为这种表情,让我觉得他并不是真的想要拒绝我。后来的印象都是模糊不清的,我记得我们做了很多次,他一直叫到发不出声音。当我们的身体相容,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覆盖了我的全身。我觉得自己很轻很轻,似乎想要飞走了;又觉得自己很重很重,身体里的某个地方正在陷落,逐渐没过我的胸口、头顶,直到完全将我淹没。
我直觉得叫他记住我的名字,不想放他离开,可当我再次醒来,他就还是不见了。
当知道救我的人就是他时,我的确很吃惊,但不久就释然了。
我对自己说,还能是谁呢?
这么多年,一直陪着我伴着我的那个人,还能是谁呢?
我很容易的接受了自己感情的转变,我甚至笃定他也是同样爱我的,却没有想过很多事情都在不经意中已经被改变了。
对沉音,我的确有愧疚。
如果不是由于我的插手,他的人生必定不是如此。
我知道有人救他。
希望他能在沧溟之野重新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我想他应该是能放开的,也许会花些时间,但终究能放开,毕竟他是那么聪明的孩子。
我在看着这个世界败坏。
我不可能存在到永远,即使是神,也终有一天会迎来死亡。
没有我的这个世界,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不如现在就放开,至少这些都还在我眼前发生。
今天白商告诉我,沧溟之野中“有生无死”之相已经愈演愈烈,他言辞恳切、苦苦哀求,希望我能救救世人。
历任诸方四君中,沉音敏感又疯狂,折丹稳重深沉,太嫦外圆内方,玄珩有种天真的冷酷,而白商其实是其中最温柔善感的人。只是因为七暝的事情,让他处世态度变得有些偏激。
如果有一天,因为我的缘故神族覆灭,那么下场最可怜的人大概就是他。
白商曾向我谏言,为了沧溟之野的众生,真神理应太上忘情,对一切生灵一视同仁。
我并不怪他猖狂,我知道他说的有道理。
但这却并不可能实现。
因为我首先偏爱的就是神族,毕竟他们是我血脉所化,命运又同我息息相关。如果我要真正众生平等,那么就要首先清除神族和诸方四君。
白商却从未想到这一层。
我承认自己越来越冷漠无情。
看着冥冥众生挣扎红尘之中,却只是冷眼旁观。
大爱无情,有时候我这么为自己解脱,但我骗不了自己,心境已经改变了。往日的不管,是不能管;今日的不管,却是不想管。
我很明白自己在迁怒。
我把他的死,归结到这些无辜的生命头上。
我抑制不住自己,总是会想着:也许没有什么见鬼的□□,没有这些该死的蝼蚁,我的月悖就不会死,我就会一直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即使一时没有注意到,但总有一天会发现的。发现他从来没有放弃跟我说话,不管我理不理他;从来没有放弃对我的爱,不管有没有我的回应。
如果没有这些,一切大概都会有所不同。
他是死在我怀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