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语嫣与苏迨很快和好如初,两人又开开心心地回去接着下棋。苏轼却在这个时候忽然道:“复官,为师请徐太守代为上书,将这虹吸之法呈给圣上,好让圣上授你一官半职,你早日入朝为官可好?”
慕容复闻言不禁讶异地一挑眉,只道:“这虹吸之法原是老师所创。”
“若没有你的提醒,为师也想不到这些。”苏轼摇摇头,并不居功。“为师已遭圣上厌弃,这富国安民的重任只能靠你们。”
慕容复侧过脸,忍不住长长一叹。苏轼是旷世奇才,如何会不明白若是此次五路伐夏宋军大胜,那么,终他一生都洗脱不了这“罪官”之名。然而如苏轼这般的士大夫,一身正气天下为公,又几时考虑过自身的安危?慕容复的喉间滚动了两下,方缓缓道:“老师,官家……性格急躁又争强好胜,是不会听人劝的。”
苏轼在宋神宗的手下混了那么多年,如何不明白他的性格,听慕容复这般所言亦是黯然叹息。
慕容复见苏轼纵使落魄到躬耕糊口也照样笑口常开,可此时为了天下百姓竟是这般愁苦,不由喃喃道:“老师,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苏轼吃惊地望了慕容复一眼,许久方无奈道:“复官,为师亦是……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
慕容复潸然泪下。五路伐夏,宋军死了二十万人;金人入侵,又有二十万人被掳出关外;蒙古崛起,千万汉人死在铁木真的马蹄下;直至南宋灭亡,陆秀夫抱着小皇帝蹈海自尽,数以十万计的汉人随之生殉。纵使九死又如何?不过是,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元丰四年八月末,宦官李宪总领熙秦七军率先出征,兵锋直指西使城,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五路伐夏由此拉开帷幕。而与此同时,公冶乾终于带着阿朱阿碧两个丫头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黄州。
作者有话要说:
苏轼: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
慕容: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苏轼:徒弟!
慕容:师父!
王语嫣:没关系,我都习惯了!
四大家臣:是的,我们都习惯了……t-t
复国108式
八月,正是秋收的季节。唐时诗人李绅诗云:“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所描绘的正是此时的景象。苏轼家中温饱全靠那块已入慕容复名下的荒地,是以天不亮便领着全家老小一同上阵收割。慕容复身为苏轼的弟子,师父下地收割,当弟子的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然而他虽孝心可嘉,可干起活来实在叫人叹息,没多久就被苏迈架到了一旁歇息。公冶乾带着两个丫头赶到时,慕容复刚被赶出来,正站在田间仰头灌水。
见到慕容复,阿朱阿碧两个丫头同声大叫:“公子爷!”也不要公冶乾抱,自行跳下了马车,像两只欢快的百灵鸟一般向慕容复飞去。哪知,才飞到半途看清了慕容复的尊荣,两人又同时愣在了当场,隔了许久才回神哭道:“公子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原来慕容复为了下地干活换了一身粗布短衣,又卷起了衣袖和裤管。由于穿着靴子走在田间总有麦穗时不时地落入靴筒,他干脆又脱了鞋袜,赤足踩在泥地里。他天生就不是能干活的材料,是以农活没干多少,身上却已沾满了污泥。再加上方才喝水太急,此时脸上尘土混着水渍,冲出了一道灰一道白,整个人灰头土脸地好似在泥地里打了个滚回来。
慕容复见到两个丫头心里正高兴,见她们忽然哭出声来,登时犹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将犹疑的目光投向了公冶乾道:“公冶二哥如何来了?”
公冶乾见了自家公子爷这副老实巴交的农夫造型同样不适应,一句问候在口中辗转许久,最终也只无力地憋出一句:“公子爷,还是先梳洗过再叙话罢!”
“老师还……”
慕容复才说了三个字,苏迈已大步赶了上来,笑道:“师弟既有家眷到访,便先去梳洗罢,这里有我与父亲足矣!”说罢,也不管他是否乐意,扶着他的手臂将他半推半送地赶出了地头。在苏迈心中,这个自动送上门的师弟当真是“书生无用”的典范,满身的本事全在一张嘴上,让他亲自动手干活无疑是自寻死路。
慕容复也好似明白自己不擅农活,向仍在田间劳作的苏轼行了一礼之后便领着公冶乾等三人退下了。直至梳洗更衣,恢复原本翩翩佳公子的模样,阿朱阿碧这才松了口气,就连公冶乾面上的阴云也跟着散去不少。
阿碧上前来取慕容复换下的衣衫清洗,一摸衣料又不满地嘀咕:“这么粗的布,公子如何能上身?连口热茶都没有,只能喝凉水,公子爷几时受过这样的苦……”
慕容复听地一笑,不由伸手一拧阿碧的下巴,笑道:“你家公子爷可不是纸糊的,这又算什么苦?”
阿碧还要反驳,公冶乾已然出声问道:“大哥与四弟怎不在公子爷身边?”
阿朱与阿碧虽与慕容复亲厚,可也极懂规矩,见公冶乾与慕容复说话便知他们这是有正事商量,向两人福了福,一同退了下去。
慕容复冷眼见公冶乾面色不善,好似苦苦压抑着满腔怒火,原本故人相逢的欢喜之情也逐渐淡了下来,定了定神方缓缓道:“这黄州的买卖越铺越大,邓大哥与风四哥去城里寻合适的铺面了。”
慕容复此言一出,公冶乾心头更是不爽,脱口道:“公子爷莫非打算这辈子便是这般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