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慎言。”慕容复着实难忍慕容夫人口出恶言,喝断她道。“上一代的过错,又何必迁怒到下一代的身上?”
慕容夫人却又哪里受得了儿子为了王语嫣顶撞她,当下语带嘲讽地道:“好!好!原来我慕容氏养大的儿子心里却只偏着她王语嫣!古往今来多少君王为美色所迷,失了江山,多你一个慕容复也不算多,是不是?”
慕容复见慕容夫人神色癫狂不可理喻,已知失言,不由在心底微微一叹,抿着唇不再发话。
“今日你能为了她忘了功课,明日便能为了她忘了你慕容氏的复国大业!我问你,你怎么对得起你慕容家的列祖列宗,怎么对得起你爹!”慕容夫人却是不依不饶,只指着慕容复连声痛骂。她原就重病在身,此时心情大起大落,才说了几句便支撑不住,面上一阵潮红又霎时转为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几欲晕厥。
慕容复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扶住她,口中言道:“母亲息怒,儿子知错。”这一句,仍旧说地平铺直叙并无真情。
慕容夫人苦心教养他十四年,又哪里听不出他言词中的敷衍。她心中愈发气恨,扬手便是一巴掌摔了过去。哪知慕容复见这一巴掌挥来,本能地一侧头,闪开了。
古时对孝道极为看重,虽有小受大走的说法,可也绝不会如慕容复这般连一个巴掌也挨不得。是以,慕容夫人见自己这一掌落空,竟是一怔,内心已隐约感觉到她的儿子抗拒的或许并不仅仅是这一巴掌。所谓母子连心,说的便是母亲在与自己的骨肉之间总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奇异感应。慕容夫人虽说被所谓的复国大业蛊惑地近乎痴狂,却也不代表她从不曾察觉儿子与她之间的隔阂。多年来,那种疏离之感在慕容复的苦心掩饰下几乎是不存在的。可当慕容复失去掩饰的兴致,慕容夫人立时便可清晰地感知到它的存在,好似一堵冷酷的冰墙将他们母子彻底隔绝在两方天地。
慕容复亦知大事不妙,见慕容夫人神色倏忽数变却始终沉吟不语,急忙一掀衣袍跪倒在地,沉声道:“儿子知错,甘受责罚。”
“错?”慕容夫人忡怔着回过神来,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错”字,含恨追问。“我问你,你错在哪?”
慕容复想深刻检讨一番自己对复国大业的疏忽懈怠,然而话未出口又是一阵意兴阑珊。只见他低头沉默了一会,气馁地道:“母亲以为儿子错在哪,儿子便错在哪罢。”
慕容夫人再料不到自己的儿子竟能犟成这样,好似她这做母亲的存在的意义从来都是为了迫害他、折磨他。想到方才那幅画作,更是怒火中烧醋意满满。为了一个便宜表妹就能这般用心,待你爹爹却那般不敬。我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却连陪我说说话也不乐意!再回想起方才见到他为王语嫣作画时那沉静用心的模样,慕容夫人愈发觉得自己跑来探望儿子的举动分外可笑,她在原地站了许久,只觉心头窒闷好似压了一块巨石教她喘不过气来。许久,她终是缓缓言道:“好!好!你给我滚去屋外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起身!”
慕容夫人以为儿子爱惜颜面,必然会求饶,怎知他二话不说,径自走了出去直挺挺地跪在屋外的空地上。慕容复待她这般冷淡,情愿领受责罚也不愿与她多言半句,慕容夫人只觉好似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直教她的心都冷透了。这六月的天气里,她站在屋内,竟是一阵阵地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只是他将这两个字看久了,却恍惚觉得这一笔一划逐渐扭曲变形,幻化为“傻逼”二字冷嘲于他。
慕容:……
老妈和女友同时落水的千古难题(下)
阿朱与阿碧正是渴睡的年纪,是以直至第二日一早两人才发现她们的公子爷竟是在庭院里跪了一整夜。眼见两个丫头直如惊弓之鸟般缩在他的身侧,慕容复纵使双膝刺痛也是一阵好笑,轻抚着她们的发辫安抚道:“公子爷做错了事,理应受罚。此事与你们无涉,快去梳洗。”
姑苏的姑娘一向巧嘴,偏偏阿碧是一见了慕容复便不会说话,只眼泪汪汪地扯着慕容复的袖子不愿离开。阿朱虽然只比阿碧大上一月却是沉稳了许多,心知纵使哭天抹泪也于事无补便建言道:“公子爷,去给夫人赔个不是罢!”
“还是先换身衣裳罢,”阿碧哽咽着补上一句,“夜里露水重,公子的衣裳都湿了……”
阿朱闻言却不满地睨了她一眼,好似在笑话她的天真。“夫人不让起,说什么也没用!”
“那,那……”阿碧六神无主,嗫嚅了半晌终是咬牙道,“我去求夫人!”说着,便起身要去见慕容夫人。天可怜见,她刚入慕容家便被慕容夫人下令重打,平日里见了慕容夫人好比老鼠见猫。
阿朱却也极讲义气,即刻应道:“我与你同去!”
慕容复怎能让两个丫头去触这霉头,当即伸手拉住她们,叮嘱道:“主人家的事,婢子不要过问,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阿碧却固执己见不易说服。“夫人把阿碧买来原是为了服侍公子,照顾公子便是阿碧的本分!”
“说得好,你家公子爷没白疼你!”阿碧的话音方落,庭院里又传来了包不同的声音。只见他手摇折扇正不紧不慢地向他们行来,待走到慕容复身前,便将手中折扇一合,自命潇洒地躬身一礼。“见过公子爷!”
慕容复此时犹跪在地上,他也并不尴尬,微微点头道:“包三哥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