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招绝非武当剑法,围观的众弟子竟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
宋青书收剑闪避,只这一瞬的功夫已足够冯默之重整旗鼓,两人又接连交手,兵刃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只是冯默之剑法不如宋青书高明,内功也不如宋青书深厚,再度交手也不过十数招便又落败迹,这一次竟是又仰赖那诡异至极又险到极处的莫名剑招解围。
围观的武当弟子皆面色有异以为冯默之此举不妥,武当诸侠却并不在意。与冯默之对阵是宋远桥的独子,宋远桥却率先笑道:“冯默之带艺投师,武当却还没有那么霸道的规矩入了武当门下便不准用家传武功。”
俞莲舟也笑道:“将来行走江湖,也不是人人都学武当剑法。”
莫声谷心头一动,当下问道:“二哥也以为青书可以行走江湖?”
俞莲舟尚未开口,宋远桥已答道:“且看这一场比试。”
武当诸侠中张松溪最是醉心武学,此时正拍着膝头连声感叹:“冯默之的这路剑法奇诡却又奇巧,当是高人所为。先人的武功修为绝世风采真是令人追慕!”言罢便将目光转回台上,双目一瞬不瞬。习武之人向来对窥探他人武学之事极为不耻,然而真正醉心武学之人若是见到从未得见的武功法门又怎会忍得住不见猎心喜?张松溪嘴上不说,心中也是盼望他们能多对阵片刻,好让他多见识几招。
宋青书却是与张松溪心有灵犀,此时竟不再主动出手只管见招拆招,想看看冯默之究竟还有多少从未见过古怪招式。宋青书此举实乃托大,从来遇敌对阵讲究的是先发制人,处处抢快,着着争先。如今他将先机拱手相让又对冯默之的剑法一无所知难以区分冯默之出招的虚实,稍有不慎不但不能取胜更会伤在冯默之之手。然而,数十招相交下来他竟安然无虞且仍牢牢占据上风。
张松溪看地生疑,当下出言问道:“青书,如何得知冯默之剑招虚实?”
俞莲舟乃冯默之的授业恩师,对他更为熟悉,当下答道:“冯默之出手有个习惯,但凡实招,大拇指总要压一压剑柄。青书……应该不知道。”他又细细观察了片刻,眼见冯默之但凡出的剑招并非武当剑法宋青书总要下意识地侧一侧脸颊,忽然大笑出声。“吾得矣!”又回头招呼莫声谷,“七弟,你且看青书!你教的好徒儿!”
原来宋青书之所以能分辨冯默之剑招的虚实靠的不是看却是听。自从莫声谷接替宋远桥教授宋青书剑法,不久便发觉宋青书在剑法上虽有天分无奈腕力不足,使出来的剑招力度不够。他为训练宋青书的腕力绞尽脑汁,一日在汉水之滨见到船夫摇橹之辛劳便想到办法令宋青书每日在水中练习剑法两个时辰,得至雨季又令他到瀑布下反复练习最基础的十三式。这项训练令宋青书苦不堪言,第一日的训练才不过进行了一个时辰便几乎要淹死在湖中。挣扎着爬上岸却又被虎视眈眈的莫声谷一脚踹下,言道不完成每日训练便不准上岸歇息。如此训练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不是重生一世年岁已大只怕早已向宋远桥哭诉哀求。有这般铁血的师父逼迫,宋青书无奈之下只得自行想法取巧,两年下来不但腕力大有增长,听声辨力的本领更是高妙,只为了在练习中每一剑刺出能省下几分力。
有俞莲舟提醒,莫声谷也发觉了宋青书掩饰两年的秘密,当下啼笑皆非。
宋青书已然试探出冯默之那一路怪异剑法只有四招决意速战速决,忽然抢步上前向冯默之刺出十数剑,宋青书轻功极佳,此时绕着冯默之出剑便好似同时有十几个宋青书如影子般围住了对方从四面八方向他出手。围观的武当弟子见识不深,只当冯默之用一路奇诡剑法缠住了宋青书使他无法取胜,现在见宋青书出手反击竟是以一招武当弟子人人皆会的“太极两仪”便将剑刃架在了冯默之的颈项上,当下轰然叫了声好!武当诸侠也忍不住面露得色,宋青书的这一招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气凝如山剑意凛然,俨然一派大家风范。不料冯默之毫不在意宋青书的剑刃径直撞向对方,宋青书抽剑反击取冯默之肋下。冯默之仍不肯退长剑刺向他心口,宋青书疾退一步踢中冯默之膝弯,冯默之立时向着宋青书迎面跪倒手中长剑却从身下反挑对方右臂。宋青书反手一带,挑飞冯默之手中长剑,剑身又重重地抽在他的面颊上,冯默之的脸颊当即红肿见血;而冯默之的长剑也已在宋青书的右臂上留下了一条数寸长且深的伤口,血流如注。两人这几招交手当真是兔起鹘落迅如闪电,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宋青书的长剑已指向冯默之的咽喉。这一次,他再无反击之力。
“放肆!”张松溪身为评判率先跳上台怒斥冯默之,“第九十六招你已败阵,为何不弃剑认输?”
冯默之半边脸颊高隆,嘴角都渗出血沫来却仍是梗着脖子道:“若是遇敌对阵,他下不了杀手,死的便是他!”
张松溪怒不可遏,厉声道:“如今却是与同门较量!同室操戈,该当何罪?冯默之,我且问你,你学的究竟是君子之剑抑或小人之剑?”
冯默之闻之一愣,片刻后方垂头丧气地向张松溪施礼道:“弟子领罪!”
张松溪忍不住摇头叹息,冯默之与宋青书之间的一点意气之争他也不是一无所知,因而只道:“权且记下,考校之后一并处罚!”
“谢四师叔!”冯默之恭敬领命,又抬头对着正忙着压制伤口的宋青书扬眉笑道,“方才若非我手下留情,你右臂已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