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母叹了口气,自打搬到京城,又见了这富丽堂皇的宅子——她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的人,自然知道儿子现在是发达了,比他爹早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颗心也渐渐放到肚里,再不为别的操劳,整日关心的无非就是些婚丧娶嫁,又或者家里的丫头小子吃的舒不舒服等等,彻底成了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眼下又顺着话题关心到了王爷身上,“要说王爷已经过了二十了,可有看上哪家女子?古人常说成家立业,成家可是排在首位的。”
听到这个话题,甄应嘉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道:“倒是听王爷说过几次,他是要替先太子妃守孝三年的,等出了孝,明年自有陛下给他安排。”
“也是。”甄母长出一口气,“还有皇上呢,这个可是皇长孙,须得好好办一办。”
人年纪大了,注意力自然也就没那么集中了,甄应嘉陪着甄母又说了点别的,甄母就将方才的不快忘得一干二净了,甄应嘉告辞出来,想了想又叫下人去京里有名的胭脂铺子买了些胭脂回来,三个女儿都给分了一些。
晚上吃饭时再见芷音的时候,见她脸色果真好了些,又对甄应嘉道:“父亲还当我做小孩子哄不成?”
芷兰也上来感谢,倒是年纪还轻,似乎还没彻底决定性别意识的芷琦,小声抱怨道:“这个不喜欢啊。”
甄应嘉听听也就过去了。
自打知道秦可卿死了,除了上朝,甄应嘉就不怎么出门了,他一直记得秦可卿那个超出规格太多的送葬仪式。
有王爷,将军,还有若干国公后代,还牵扯到了宫里的太监,几乎囊括了整个贾家的关系网。太过夺目了,也太过引人注意了。
不过甄应嘉倒是不知道现在还会不会有这样一场送葬仪式,毕竟老皇帝还在位子上坐着,坏了事儿的义忠老亲王也还好好的,甚至原该当皇妃的贾元春,还陪着已经被隐形圈禁的四皇子在王府里头关着。
虽然自己不去了,不过甄应嘉也差了下人去打听着,再加上芷音派去随份子的下人,倒是也打听了些消息回来。
比方送葬的场面虽然没甄应嘉以为的那么豪华,但是依旧来了不少人,几乎跟甄应嘉记忆里一点都没差,连回报的下人都一边说一边越发的胆战心惊了。
甄应嘉摆摆手叫下人出去,皱着眉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别说秦可卿是不是太子的种了,就算她是太子的种,就算她是正正经经上了皇家族谱的郡主,葬礼也没这么办的,超出规格太多,而且还来了一大堆长辈,以及有名望的人。
别说什么死者为大,长辈就是长辈,就算是死了他们一样是秦可卿的长辈。
况且这个时候可不是什么用慈父之心,或者我们家里有钱这等理由就能搪塞过去的,超规格……那是能用来杀头的罪状!
所以说,这里头还有点别的什么。
比方……甄应嘉忽然觉得贾家或许是趁着这次机会来整一整关系网,看看谁还能团结在一起,共谋大事。
贾家将贾元春送进四皇子府里结盟,只是四皇子现在肯定是不行了,那贾家多半是趁着这次机会,大家一起密谋换第二个皇子投资。
甄应嘉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还有什么比丧礼这个机会更好呢?送葬到了贾家的墓地,外人是一个进不来,他们在里头说什么可就没一个人知道了。
只是虽然这么想,但是甄应嘉一时半会间也没什么对策。毕竟贾家密谋他们的,跟甄应嘉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倒是有一点欣慰,借着这次机会,甄应嘉觉得自己算是下了贼船了。
不过还有一点……贾家密谋的,可绝对不能是康和才行!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倒是平静,似乎一下子废掉两个皇子以及皇帝时不时的发火,让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又静静蛰伏了下来,甄应嘉整日上朝议政,倒是能静下心来好好做个御史了。
至于康和,他这一阵子没什么大动作,连自己宫外的宅子都不看了,全全交给身边的太监监工。
时间很快便到了初夏,又是一天沐休,甄应嘉正想好好放松一天,又听见外头下人来报,有客来访。
听见客人的名字,甄应嘉除了皱眉头觉得麻烦,却也有几分好奇,薛蟠?他来做什么?
甄应嘉想了想,这个可是王子腾的外甥,又一直住在荣国府,虽然不可能知道太多核心,不过离秦可卿送葬已经过了月余,想必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对策,兴许能从他这次来访看出点什么呢?
这么一想,甄应嘉道:“带到偏厅去。”说完便起身换了一身稍稍正式点的衣裳,也往偏厅见客人去了。
薛蟠一见他便起身行礼,口中称道:“叔父。”
这个称呼……勉强也算合适,甄应嘉摆了长辈的谱儿,声音压得稳稳的,“贤侄坐。”
薛蟠一笑,依着甄应嘉的手势坐了下来。
甄应嘉这才好好打量了一番薛蟠,他印象里薛蟠差不多二十左右,不过面相生的老成,而且一张宽脸,倒是看着比已经二十出头的康和还要年长几岁。
“叔父。”薛蟠任由甄应嘉打量他,面上依旧笑眯眯的看不出恼来,道:“小侄上京多日,这才寻着机会来拜见叔父,还望叔父莫要怪罪。”
甄应嘉笑了笑,他这可不是多日,薛家一家老小是去年进的京城,眼见已经一年有余,“你这机会,找的可真是慎重。”
薛蟠惯是没脸没皮的性子,听了只道:“去年小侄进京的时候,叔父还忙着科举,小侄是断断不敢打扰叔父的,后来叔父又去了江南,这又岔开了,再后来借住的贾家里头又死了人,小侄思来想去,还是过了三七再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