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和点了点头,也小声过去咬了咬他的耳朵,道:“哥哥再带我去看看漕帮?”
两人又往码头去。
刚入秋,江南的气候还比较湿热,跟康和他们来的时候不一样,这一边的货运码头上随处可见穿着无袖短褂的工人,身上扛着一个个麻布口袋,来往于码头和货仓之间。
两人并不敢太过靠前,只看了两眼便离开了。
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康和半晌没说话,甄应嘉也不去打扰他,毕竟这次差事要是做好了,能在皇帝面前大大的长脸。
“我觉得这里可以下手。”康和忽然道。
甄应嘉有点不明就里,不过看着还在外头,提醒道:“回去再说,省得被人偷听了去。”
两人回到甄府的书房,康和嘴唇抿得紧紧的,显得很是严肃,“我想去盐帮的码头上工。”
甄应嘉一愣,下意识阻止,“你疯了,万一——”话说了一半忽然顿住了,他有点明白康和的意思了。
这其实是个至少一石两鸟的计策。
说到正经事,康和也没什么玩闹之心,很是赞许的看了看甄应嘉。
“我不这么做怎么能让皇祖父重视我呢?本朝继位者注重游历,虽然皇祖父从来没明说,但是仔细想想,继位前的游历多半要隐瞒身份,这便是体察民情的最好手段。将来就算继位了,也能知道百姓疾苦,知道天下民心,不至于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官员蒙骗了去。”
康和笑了笑,“前头我来江南读书,勉强也算是游历了,可是这点远远不够。不过若是这次成了,在体察民心上,我几个皇叔就没一个比我强了,这一点他们再怎么追都赶不上我!”
甄应嘉也严肃着一张脸,他不得不承认康和说的有道理。
康和又道:“还有一条。”他顿了顿,“方才你说了,盐帮之事江南人人都知道,但是却没有官员敢去捅破这窗户纸,更加没人知道他们跟王子腾勾结。可是我们两个来的目的,就是私盐!”
“若是我们按照王子腾跟盐帮勾结这等事情查下去,证据不好找不说,将来就算是找到证据,皇祖父也不会将这等事情公之于众的,毕竟影响太坏,很可能就破坏了这平衡。”康和笑了笑,“水至清则无鱼这等事情我也是明白的,既然这样,不如给他们找个别的罪。”
“贩卖私盐是死罪,可是私囚皇孙也是死罪。”
甄应嘉一瞬间想到历史上无数个因为逾制这等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罪名获罪的王公大臣,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只是他依旧缓缓摇了摇头,“太过危险。”
康和急切的拉着他的手,“我怎么可能让他们真的囚禁我,到时候我们找到地方,你早早带了士兵来,只说来找我,将他们一网打尽就成!”
见甄应嘉还是不同意,康和道:“富贵险中求,况且我求的还是皇位!”康和握着甄应嘉的手越发的用力,甚至让人觉得有点疼。
“我这等身份,我父亲是废太子,我现在又蒙皇祖父带在身边,将来不管是谁继位,我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与其等到那一天,赌我几个皇叔的恻隐之心和血脉亲情,还不如现在狠狠的拼搏一次,横竖不过是个死!”
甄应嘉从来没听康和这么直白,而且决绝的话语,一时间不由得愣住了。
康和双手紧紧箍住甄应嘉的手,“现在只有你了,只有你能帮我!”
康和的眼神分外的真挚和热切,甄应嘉一面想着已经被他笼络在手的朝廷大臣,虽然人数不多,却都占据了关键的职位,一面不由得心口一热,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本来就是要帮他的,本来就是想让他登基的。
甄应嘉的处境就跟康和一样,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登基,他甄家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看见甄应嘉答应,康和立即兴高采烈起来,只是甄应嘉却越发的沉默了。
他想了许久才道:“就算你要到码头上工,也不能是现在。”
康和一愣,听见甄应嘉又道:“现在天气炎热,工人都穿着短褂,你自小娇生惯养,虽然力气大,但是一旦露了皮肤出来,立即就要被识破。”见康和要说什么,甄应嘉又道:“不必担心,河堤才决口,这时候壮丁都被拉去修河堤了,做苦力的人自然少,不管是漕帮盐帮都是缺人手的。”
康和点头,也为甄应嘉能这么快帮他分析细节而开心,“那便再等一等,横竖没两天就凉快了。”
“第二便是这言语,码头上的工人说的多是本地话,你虽然在金陵也住过一段不短的时间,但是这话你还是说不地道的,与其这样,不如扮个哑巴,一个不识字的哑巴!”
康和眼睛一亮,笑着点头,“不错,只有一个哑巴才能让人放心!”
“最后便是我了,”甄应嘉笑了笑,“我还是你哥哥,同你一同去,我会说本地话,又是金陵城土著,对贩卖私盐也有所了解,必定不会叫你漏了馅儿的。等你过上两天做熟了,我再离开,这样他们越发能放心你了。”
康和仔细想了想,道:“我们两个都要小心。”
两人定了计策,也不敢多耽误,将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为了符合穷苦百姓这个身份,甄应嘉专门在城里偏僻地方找了个一共两间房的破院子,跟康和两个搬了过去。
没两天便是一场大雨,气温凉了下来,这天早上,甄应嘉带着康和两个穿着一身洗得干干净净,但是身上不少布丁的粗布衣服,往码头去了。
管事的是唯一一个有椅子坐着的人,一看便知,甄应嘉带着康和走到他面前,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小声问道:“可要招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