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渊在马背上颠得一上一下的,看上去总觉得神情似乎有几分愈发的沮丧了。墨棋骑着一匹小红马骑在了墨子渊的马尾巴后面,圆圆的脸上不时地流露出了几分焦急地担心的神情来,“少爷,少爷……你颠得太厉害了,快从马上晃下去了。”
“……少爷。”
墨子渊的小厮墨棋总在担心着他家的少爷什么时候颠得太厉害了然后从马背上摔下来。
——少爷总是这样……干什么事情都是漫不经心的……
有时候,圆圆的脸的小厮总是很难不抱怨自己家的少爷。
墨子渊在马背上扬了扬自己的马鞭,左手磨厮了下自己的下巴,沉吟了片刻,忽然开口这么说道,“我曾经看到过一个剑客,一个正在杀人的剑客。我觉得他杀人的时候很有特点……然后,我就根据我记忆中的所见,为他画过一幅画。”
墨子渊稍稍匍匐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夹着马腹让身下枣红色的马慢慢赶上了前面载着陆小凤和花满楼的两匹一样枣红色的大马,随后又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后来,我总觉得这幅画不是很让我满意,……便将了那幅画抵了一千金当做了我和墨棋的旅费……当了。”
墨子渊的脸上随后又露出了他平时似乎惯常的带着几分疏懒痞痞的笑意,于是便缓缓的说道,“我在画上署下了自己的名字。”墨子渊用听上去总还是比较得意的嗓音顿了顿,便又继续接着说道“我还在画上提了一首……洛神赋……”
墨子渊晃了晃自己的手中的一根食指,接上了上面的话便说道,“……洛神赋的……其段之一二……”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fǎngfu)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
恍然之间,墨子渊怕是已经不由得忆起了初见了那人时绝然的身姿来了。
一个月下吹血的剑客,一身如雪的白衣,一柄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
西门吹雪吹得不是雪,是血。他剑上的血。
他虽是个文人,一生之间见过的江湖中人却也已经不计,然而,这半生之中,他竟却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一个剑客。
像雪一样白的衣裳,像冰一样冷的脸色,他正在专注的轻吹了一下那柄横在了他眼前的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剑身上红色的血珠,如火一般的红。
那火一般红的血珠顺着剑身由慢及快的在了剑尖停留了片刻,便随即缓缓滴入了那面前的一坯扬起的黄土之中
他看着他的剑,便好像他所在的世界里,他能看见的便只剩下了他手中的那把剑,那双冰冰冷的眼色之中便是随即闪过了几分莫明的寂寥之意。
没有人试图读懂过他的剑,便一如没有人试图读懂过那种恒古绝顶的寂寞的滋味。
——那决然便已经是一个绝顶的剑客了。
……
“——据说……那个剑客……他叫西门吹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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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5
万梅山庄还没有梅花。现在是四月,桃花和杜鹃正在开放,开在山坡上。面对着满山遍地的鲜花,花满楼几乎不愿再离开这地方,他安详宁静的脸上忽然有了无法形容的光采,就仿佛初恋的少女看见自己情人时那样。
花满楼总是对自然界可爱的芬芳充满生机的事物充满着强烈的热爱之情。花满楼总是一个爱花之人的,而这满山坡的花就已经足够让这样一个爱花的人动容的了。
陆小凤终于还是忍不住对花满楼道,“要知道……虽然我并不是想杀风景,但我还是想说,如果天一黑,西门吹雪就不见客了。”
花满楼道,“连你也不见?”
陆小凤道,“连天王老子都不见。”
花满楼总是一个会把人命看得比任何都要重要的人,因为他总觉得,一个人即使再坏再卑鄙无耻,只要还活着总还是能够改正自己的错误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花满楼是个从来不忍心夺取一个人的生命的人,即使一个人在很多人看来是多么卑鄙无耻下。流的人。
西门吹雪是一个剑客,一个杀人的剑客,一个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的绝顶的剑客。
西门吹雪诚于剑,以杀证道。西门吹雪的剑道从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西门吹雪确实是一个在很多人看来足够奇怪的剑客,西门吹雪一年只出庄四次。而每次出庄的理由——因为他要去追杀一个人,一个罪大恶极的人。
西门吹雪七岁学剑,七年有成,十五剑道有成,至今未逢敌手。
西门吹雪出剑的时候,只给自己留下了一条退路,不是胜,就是死。
西门吹雪现在还活着,所以,他到现在还没有败过。
有一种人,已接近神的境界。因为他已无情。
有一种剑法,是没有人能够看得到的。因为曾经有幸亲眼目睹的人都已入土。
有一种寂寞,是无法描述的。因为它源自灵魂深处。
西门吹雪就是这样一种人,西门吹雪吹得不是雪,是血。
一个剑客,一身白衣,一柄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这就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其实算的是一个极为俊美的男子,然而,通常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会注意到的不会是他的如同刀削一般硬朗的轮廓脸型和俊美的脸型,一张再俊美的脸如果总是面无表情的板着,不苟言笑,那么也会很快失去让人欣赏的价值,更何况人们通常总是更注意到的还是西门吹雪周身的纯粹的冷凝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