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这尸首是别人要,指不定荣府就敢随便找个糊弄过去了,但是因为是要给先帝陪葬的,因此还真不敢随便。于是荣府上下三百号男仆,由管家赖大带队,用破布掩着口鼻,在乱葬岗里翻找起来。
焦大穿着是宁府统一发的衣服,身上还裹着个草席,衣服好认,草席不好认。因为这草席是没棺材的尸身的标准配置,而且要找到好认的衣服,还必须将草席翻开。
赖管家表示他已经不想再去回忆当日的情景了,只能说:连想想都是泪。
好容易将尸首找到,装在棺材里运回荣府。贾母是既伤心又愤怒,一是这等随葬的好事没轮到她荣府,二来她荣府的大门里何时进过这等东西!
侍卫大哥点点头,说:“不错,没想到才半天就找回来了。你们先洗着,我回去禀告总管。对了,这两天你们要设灵堂祭祀,等三天后宫中会有人来迎的。”
洗?怎么洗?难道把烂肉洗掉就剩下白骨么……
还有祭祀,这是宁府的人啊,而且因为先皇葬礼,珠儿的灵堂才设到三七就不得不取消了,这竟是腾了地方来祭祀奴才么。
总之,折腾了三天之后,焦大的尸首总算是在洒满了香料之后被装进棺材里了。贾母松了口气,总算是过去了。
哪儿能这么容易就过去了呢。
先皇出殡的队伍,在仪仗队之后就是文武百官了,说是文武百官,比起上千人的仪仗队,其实也没多少,而且这文武百官也不是人人都有名额的。很不巧,贾敬给他儿子贾珍还有他家新进封了三等子的蓉儿找了两个名额,很简单么,他都是国公了,他家里还出了个能进先皇陵寝的奴才。
贾珍不算,蓉儿算多进来的一个,那自然就要有人出去。于是贾敬又很不小心的说了一句,“我那弟弟贾政的儿子比先皇先去三天,唉~白发人送黑发人那。”
于是皇帝体恤,贾政被踢出了送葬的队伍。
身为文武百官的一员,但是又不能去送葬,那就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了。那就是从午门到安远门中间,沿着玄武大道一路跪着的人,这里面有不在送葬队伍里的文武百官,还有文武百官的家眷。
极其不幸,贾氏一族除了宁府众人,剩下的都在里面。比如贾母,比如贾赦贾政。于是他们在看到第一梯队的贾敬,第二梯队的焦大和第三梯队的贾珍和贾蓉之后,给先帝磕头究竟有几分真心,究竟心里有没有跑神去骂焦大和贾敬贾珍贾蓉三个,就可想而知了。
出了安远门,就换了马车,一路晃晃悠悠一个时辰到了先帝的陵寝。陵寝是早就修好的了,每个皇帝上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修陵寝,因此只要别头三年就死了,也没被人篡位,很有可能死后比生前还要风光。
接下来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祭祀完毕,先帝的棺材被放入陵寝,抬棺材进去的七十二人都喝了毒酒死在前室,陵寝的大门一关,与世隔绝。
七皇子,现在是皇帝的七弟,目前唯一没封亲王的七弟,留在了先帝的陵寝,剩下的人又原路返回。
从安远门进城,仪仗队就散了,剩下皇族宗室和能上朝的文武百官回去皇宫。谁知就在他们将到午门之际,从旁边冲出个人来,直冲冲的跪在了队伍面前,口中大喊:“冤枉!冤枉!荣国府逼走宁国公后人,侵占宁国府!”
“冤枉啊!陛下!”那人不住的磕头,没两下地上就淌满了鲜血。
按说遇到这种事情,侍卫是应该直接叉出去的,只是一路疲惫,等那人两句说完,似乎是给宁国府喊冤的,侍卫一半看向皇帝的马车,一半看着依旧是大红人贾敬一家人坐的马车。
半响,皇帝的马车里传出戴公公的声音,“将好好他带入宫里。”好好两个字说得极其平稳,没重读也没拐调,于是戴公公的意思就是好好的本来含义。
等到侍卫给贾蔷安排了马车,戴公公则从皇帝的马车下来,坐到了贾敬的马车上,还带来了皇帝的口谕,“原就觉得荣恩公与家人不和,原来里面还有这等缘故,放心,朕定与你出气!”
皇帝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早在贾敬进荣恩公之后,在他的提议下,在皇帝的默许下,他儿子贾珍以白丁之身升了正五品的监正,他孙子贾蓉袭爵分毫没降。但是除此之外,可没见他给他贾氏一族其他人谋过任何好处了,甚至还明里暗里的将贾政排出了送葬队伍。
贾敬这一支可是贾氏一族的长房嫡子嫡孙,是族长的,就应该为族人谋利才是。
皇帝觉得他新进的荣恩公这点儿不太好,你看,朕虽然心里讨厌着大哥,对七弟也没什么好感,还有粗鲁不堪的五哥,但是该给的东西都给了。哪怕是北静王支持的是大哥,朕也只要了他一半家产就让他顺利的解决了身后事。
虽然皇帝挺欣赏贾敬的直率,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过有时候难免妥协,别太过分就行。谁知道今天听了有人拦路喊冤,又听戴公公欲言又止,“这拦路的人奴才认得,是荣恩公的孙子,虽不是亲生的,但一直在宁府里跟蓉哥儿一起长大,听荣恩公说过一次,自从那晚……唉,就找不见了。”皇帝觉得这里面另有隐情,听起来还是他的荣恩公吃了亏。该死!
戴公公说完皇帝的口谕,又道:“陛下的意思,是让荣恩公一会稍加回避,也不是不让您听,就在御书房隔个屏风就行。荣恩公放心,陛下说了,一定给您好好出了这口气!”
四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