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真一经常这样想——明明是用钱买来的肉体,却渴望在上面找到真的感情——的那种感觉;明明知道被自己买到的,都是一身风尘,却希望在他们身上看到所谓的纯洁。
但是真一觉得自己也很矛盾。
他明明这样嘲笑着客人,却又尽力的讨好着他们;并且做出他们想要的真情和纯洁的印象。
所以真一从来不缺生意做。
真一的客人中,有男人也有女人。在性的需求上,有正常的也有不正常的。真一通常都能按照他们的要求调整姿势和力度,有什么道具方面的需要也尽量满足。
不过比较而言,真一其实比较喜欢接男客人的生意。一方面是他们出手比较大方,事后也很少纠缠;一方面是男客人嘴唇上的味道相对来说小了许多。女客人通常喜欢化妆,唇部的着妆尤其是重点里的重点。可每当吻上那满是唇膏的嘴唇,真一总是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其实真一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
自从父母离异后,真一一直同爸爸生活在一起,直到继母的出现。比爸爸小十岁的继母对那时上高中的真一十分的友好。刚买来的新鲜水果,一定是先给真一吃;家里唯一装着空调的大房间,也留给了正在上高二的真一专门使用……这都只是小事情,可真一都暗暗记在心里,他想爸爸找到了难得的好女人。
一切的真相揭开,是在一个星期五的晚上。
爸爸因为厂里有事情而要加班,复习完功课后真一就和平常一样睡下,然后做了一场春梦。并不香艳,也不绮丽,有的只是在梦中的怪异感,因为梦里的另外一个主角,赫然就是自己的继母。
继母并不是一个称得上美丽的女性,父亲看重她最多的地方是温柔和贤淑,真一则充分的祝福着他们的婚姻。因为这样的潜意识,真一从梦中清醒过来,而令他万万也没有想到的是,睁开了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赤裸着的女人。
真一从来没有看过那样的继母。
在他的印象里,继母是一个十分会打扮的女人。三十多岁,却仍留着一头靓丽的长发,圆圆的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些。总是穿着合体的套装和过膝的窄裙。
可是现在,真一却意识到,压在他身上的,并不是继母,而是一个女人。
那赤裸而富于曲线的身体,包括硕大的乳房,微微隆起的小腹,浑圆的臀部和肉感十足的大腿。
黑暗中,真一隐约发现继母并没有化上平时用于掩盖年龄的淡妆,相对于不着一丝修饰的眉眼,唇部却涂上了浓重的唇膏。明艳的大红色在夜色中看起来成了暗红,仿佛渗进黑色泥土中的血液。
真一和继母的关系一直维持到他高中毕业。
那时的真一不顾父亲和继母的反对,填报了外省的大学,并且去了可以去的最远的地方。继母那完全可以称之为激烈的反应,让真一觉得烦躁。继母甚至威胁说,如果真的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将不会提供给他学费以及生活所需的费用。
真一笑了一笑。
两个月以后,真一去了北方。
从来没有看过雪的真一想,冬天舞蹈的精灵,究竟会是什么样呢?
大一的上学期末,真一的心愿终于实现了。
从此他爱上了冬季。
同学们总喜欢在暖气足足的屋子里呆着,唯独真一喜欢一个人穿梭在雪地里。那些在别人眼中有些阴暗的小树林,更是真一的最爱。
很单调的黑白。
黑色的树干,黑色的树枝,黑色的落叶,黑色的泥土;唯一的白色是雪。
虽然是唯一,却并不纤细和羸弱。
在这里,白色才是主宰。满地的白,满树的白,满山满野。
下面是纯白铺垫的地,中间是白与黑相间的树木,上面是白与黑混合成混沌为灰的天空。
在这些单纯的颜色里,真一觉得很安心,又回到了童年的时代。
那些不堪的记忆,也许已经慢慢的淡去了。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年。
在不同的男男女女间穿梭,真一并不觉得自己脏,但是有什么东西开始不对劲起来。最明显的是,越来越难达到的高潮。
似乎有什么在身体最深处慢慢的发酵。也许是腐烂,也许是生长,或者是倦怠。
真一受不了和客人上床时的味道。
即使他拒绝亲吻,即使要求客人擦掉唇膏,那样的味道却仍如附骨般的存在着。
然后就是做梦。
梦总是相同的。——涂着唇膏的嘴唇,红色的,朝着自己压过来。
真一终于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忘记,一刻也不曾。
为此真一不再做生意,因为每次生意的代价是从噩梦中醒来。他已经有了足够多的钱,没有必要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后来唯一的代价是,真一患上了性冷淡,暗暗的去看了医生仍是没有用。
从那时起,真一有了收集唇膏的习惯。各种颜色,不同的款式,只要有漂亮的新款式出来,真一总是不计价钱的买下来,把它们摆放在准备好的架子上。尽管不涂上,只要每天看着这些唇膏,真一体内便会出现一种莫名的满足。
想不到自己也有这样一天啊。
真一有些讽刺的想,不过笑一笑也就算了。
事情的转机总是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
那时候,真一终于遇上了他。
大二的下学期,真一所在的院系开了生物课。因为不是专业课,虽然是必修,可学生们依旧倦怠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