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黄昏,步行回家,黄妈的四菜一汤永不迟到。
虽然沈贺文走前留下了花不完的钞票,秦羽织却不能做到安之若素,选择去教堂,主要原因是那里无需开销。
圣路易教堂的英文是无偿传授的,以陪伴孤儿做交换,那里的教士短缺,也应付不来那麽多中国孩子。
她的生活开始充实,有使不完的精力。
每晚坐在窗前温习英文,阅读英文书籍,尚要準备隔两天与孩子们的活动。如此,点灯熬油,更胜往常。
“小姐实在不必待自己这般严格,我见她人都晒黑了。”黄妈向荣叔抱怨,被秦羽织听到。
“她不是听了你的提议?我瞧着她很充实快乐。”
“可我并未让她如此辛苦,由此可见,报上的外交人员难得休息。”
“尽兴最重要。”
“可我也怕先生怪罪。”
秦羽织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有男孩子开始注意到她。
在第二次往返于圣路易教堂是时候,同文诗社在此地举办,周四,男男女女都会从大学来到教堂,有时向孩子们传授中国古典诗词。以此为实践科目。
久而久之,难免相识,会有人沖秦羽织打招呼:“秦同学你好。”与他们熟络了,她会回应:“李同学,早上好。”“张同学,你好。”
偶尔有女孩子寻求帮助,譬如共同搬一批书本,晾晒宣纸,借什麽东西,她尽力解囊。
也有男子提出送她回家,秦羽织拒绝他们,坚持独行。
她并不想做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是低估了二十来岁男孩子的热情,尤其是现在的新式青年,他们不再避讳男女之情,好像集几千年的隐忍于一身,只做初步了解,有悸动便大胆追求。
追求羽织的男孩子叫卢烨。
卢烨父母是这座城的名人,年青时留过洋,回国后即供职轮船招商局,与外国人谈判时据理力争,也算为国人争过光。
积攒一定的财富与名气后,四十岁这年,辞掉旧职,另起炉竈,一样风生水起。
有战无不胜的父母在前,卢烨不会把小小失败放于心上,面对挫败,反而激发出锲而不舍的斗志。
据他的同窗说,起先同文大学并不赞同面向社会办诗社,卢烨与同窗拿出软磨硬泡的功夫,日日堵在校长办事处的门外,费尽口舌。
他自费租赁了场所——教堂西北面的一间角楼。集结起来十数个同好,均是学生联合会出类拔萃的骨干,又不吝于买下报纸大版面普及文学。
校长见不是孩子的过家家,干的有板有眼,终于答应试试看。
他追求羽织,起先只是‘不经意’露出好意,秦羽织与外界分化太久了,没瞧出异样。
但不知是不是太沉不住气,有一回,他用小楷临摹了一整幅《步出夏门行》,等到第二天晾干,表好送来。